占卜

最近又重操舊業,拿出自製的你說我演卡來為人占卜。

我不喜歡為人占卜,因為占卜是探人隱私的事情;同時,我也很喜歡為人占卜,因為占卜是探人隱私的事情。

人想要占卜,多多少少心中都有些事。有時為了自己想要占卜,還得先派人去試試看--有時則是希望透過起哄然後刺探一下別人的心。

想要認識一個人,就為他占卜吧!看看他怎麼看待占卜,看看他提出什麼問題,看看占卜的結果,看看他面對占卜的結果的反應。子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有時候會被人嘲笑。只用自製的卡占卜被說成是自戀,認為自己占卜準被說成是自負,認為自己二十年占卜的經驗也許對於牌有所了解被說成是自傲。但是我還是以你說我演卡來占卜,因為每一次占卜,都能讓我重新思考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樣貌。

占卜卡是一種把世界符號化的過程,同時也是一種奴役的過程。與其被教皇、戰車或是愚者所綁縛,我寧願被一人一故事劇場所統治,如是而已。

因為是以一人一故事劇場為基礎所設計的卡片,所以本質上是一種創意卡和反思卡。和人有關的事情,常常會觸發意想不到的觀點,這也是我願意為別人占卜的原因之一:重點不在於解答,而在於看見新的可能。

占卜準不準,得求占者說了算。會有人特別請我抽牌,我想我自圓其說的能力還算是不錯吧。不過與其說是準,不如說是playback本身所建構的儀式,讓求占者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正因如此,每一次占卜,包括我為自己的占卜,都會讓我再一次經歷playback的歷程。

一個好的敘事者有能力在第一時間將觀眾的注意力拉進他所構築的世界裡。

那麼,要怎樣開始一個故事,才能夠抓住觀眾的注意力呢?

在《故事可以這樣寫》一書中,作者蓋兒.卡森.樂文提供了一個簡單的方式:「用行動、用祕密、用氣氛、用人物、用驚奇來做故事的開頭。」(p89)

記下來了嗎?這不但可以用在寫作和作詩上,同時也適用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表演,像是敘事者V這個形式就可以使用哦!如果你不喜歡「很久很久以前」或是「有一個……」這種古典的開場白,那不妨試試看以下的方法吧。

一隻豬在高速公路上迷路了。

阿布拉的口袋裡藏了一個動物園。

那一天早晨,就在唱完國歌之後,小獅子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不過作者也提到,毫無道理或太過於荒誕離奇的,還是別碰為妙。

附帶一提,今天我特別在表演藝術社的最後一堂課裡,分享了故事的結構,提到了故事開頭的方式。我就舉「有一隻豬在高速公路上迷路了」為例,問大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後來才發現,原來這隻可愛的小豬的粉紅色披風不見了,所以回不了家。後來,他在路上遇到了一隻咬著鳳梨的豬,就這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昏)

又一個新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團隊在台灣成立了。在六天的工作坊結束時,在背後的支持者推動之下,在大家用行動表態之後,正式宣告成立。

這結果出乎我的預期。其實經營團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參與者的承諾。有時我寧可等待大家熱情冷卻之後,理性地重新思考是否要成立一個劇團;但我也明白打鐵趁熱的道理。當然,組成一個劇團以利持續工作,是隱藏在這次培訓背後的目的。也因此,過程中我特別花了許多時間做團隊建立和自我探索,期許這個團體能夠可長可久。

然而,這個團隊是一個受到祝福的團隊。在第一時間裡,一位資深的高階經理人出列,志願承擔這個劇團的經理工作。這解決了一般志願性服務的劇團所遇到的一項難題,有了專業的團隊工作者負責打理上上下下,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這個劇團是個相對年輕的團體,成員的年紀從十九歲到三十五歲,有大學生,有心理師,有戲劇工作者,有老師,有編輯。大家有共同的宗教信仰,許多人原本就熟識,甚至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當然,也會遇到其他的狀況,諸如在學學生需要應付學業,上班族三不五時得加班。成員能配合的時間也有限,所以團練也得分成兩個不同的時段進行。

經過了六天的工作坊,我明白對於許多團隊成員而言,需要更多更多的練習,甚至是自我超越,才有可能承擔接下來要從事的服務。但是也有些障礙可能很難跨越,換句話說,要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上服務觀眾,還需要很多的準備。

舉例而言,佛教徒不殺生。但是如果說故事人說了一個關於殺生的故事,甚至對他而言,殺生正是他的信仰和工作時,演員或是主持人能夠毫無評價地為他演出「他的故事」嗎?

劇場是虛幻的場域,但我們入戲甚深。在一般的劇場形態可以迴避的事情,在一人一故事劇場可能沒有迴避的空間。

我們會不會放大被殺者的痛苦?我們會不會放大自己的價值觀?我們會不會在說故事人沒有說的地方,加入了我們自己的信仰和論證?我們會不會有很大的自我,並且把自己放進別人的故事之中?

雖然接納的本身不必然表示認同,但是演員對於事物內在的抵抗是否也應是我們所接納和尊重的一環?如果是,我們又該如何在舞台上做好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員的角色呢?

這是一個困難的過程,就像是內觀時一樣,發生的事情就讓他發生,不給予任何評價,然後,再如實地轉化成戲劇呈現。

我覺得,這是一人一故事劇場最困難的地方之一,這是一項修行之旅。如實的接納,藝術性的轉化,把自己放空,卻又要讓自己的心在那兒感受。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種慈悲喜捨的修行之旅。

天哪,這麼說起來,能夠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人,真是太神奇了。

最終,我也要祝福這個團隊能夠逐漸地站穩腳步。能夠和這群夥伴一起玩一人一故事劇場,真的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渴望未來在這條道路上,團隊的夥伴能夠彼此支持,攜手跨越重重難關。

附帶一提,在我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之後,就很想要把一人一故事劇場帶進佛教領域中,如今我也順利地踏出了第一步,真是謝謝大家的護持。

附帶二提,演員其實是有say no的權利。不過如果某些議題是全體團隊成員的關心,那麼就值得好好在團體裡討論一下,面對這些議題如何處理。我個人總覺得,與其在演出中批判說故事人,還不如不演。這也不禁讓我想到了殺蛇斬貓的公案。對我自己來說,演出的儀式很重要,儀式可以讓我暫時脫離我自己的信仰,去接受別人的想法。只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真正遇到和我的信仰完全背離的故事,或許哪一天發生了,我會用藝術性的方式處理吧。

感動

上星期接受輔大生命力新聞的記者訪問,問到了關於感動的問題。有時覺得,是不是自己老了,還是一人一故事劇場太過「感性」,總覺得做一人一故事劇場之後,感動的時刻變多了。

常常,感動會成為一種助力,但太多的感動卻會變成阻力。一旦為了追求感動而做或是看一人一故事劇場,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沒有感動就會難過這種奇怪的漩渦裡。

小伃分享了他的感動,提到了家長和老師在為孩子做一人一故事劇場時,在舞台上學會用孩子的眼光而不是大人具有批判性的眼光去呈現孩子的感受。唯有孩子們明白大人是真正用心在傾聽,尊重並接納他們說的一切,才會願意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

有時,我們會不小心在舞台上批判他人,特別是批判說故事人,這將帶來很大的危險。另一方面,當我們遵循說故事人的信念而批判他人時,我們又能做到多少呢?如果我們少做了一點,那是因為我們自己做不到,無法完全同理還是因為我們在骨子裡也批判著他的批判?

劇團成立這幾年來,我一直有種感覺,雖然我們的演出在藝術性方面的確有待加強,但是至少不會做得太過,至少我們很尊重說故事人和他的信念,至少我們本著最真誠的心去服務他人。但近來有一種奇特的趨勢正在發生,一旦我們開始在藝術性上希望多做探索時,我們一小不心就失去了原有的特質。我們正為了強化四十分而失去六十分。(請參見〈ㄟ……那不是我的故事〉)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可是只要有一兩個人強加了自己的感受進去,舞台行動的動機就會變得完全不同。然後,就演出了一場說故事人覺得不是他的故事的故事。我明白,這是一個歷程,從此處出發跨越到另一個階段時必然會遭遇的搖擺。

從這段日子的團練中可以看得出來,大家努力地去嘗試,卻未必能得到好的結果。我常常在想,這幾年參加的工作坊,有時會學習到一些新的概念和技術,但常常只是重複學習初階工作坊時老師教的觀念。

那天,一位夥伴在第一次當主持人的演出之前重新翻閱了《即興真實人生》的相關章節,事後分享了這些都是最近國外導師工作坊一再強調的事情。我有時候真的覺得,是我們太不用功,才會讓自己的技術無法增長,才會讓我們探究更高更新的領域時無法站穩腳步。但後來才發現,有些事情一定得到經歷過某些情境才可能理解。

這需要時間。只是如果丟失的比留下的更多,那麼時間再長,不過也只是漸漸地遺忘罷了。

我常常帶一個活動,要求學員兩個人一組,一個人說,一個人聽。聽的人不能開口,只能看著說的人,最多點點頭表示理解。

常有人問我,真正不能開口嗎?我好想知道一些細節哦!如果他問我問題我也不能回答他嗎?

是的,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練習,練習當一個完全的接受者,練習不要給答案,練習在沒有辦法問問題的狀況下去理解和傾聽。

這是一個關於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員的練習。

在舞台上,演員沒有發問的機會,演員也無需給與說故事人任何答案。一人一故事劇場既非治療的場域,也不是教導的場所。我們都是凡人,沒有人有足夠的智慧去理解所有別人承受的苦難,也沒有人有足夠的能力去解答別人的疑惑。

生命的本然並不如我們想像般簡單,這不是考試作答,也不是醫生看診,我們靜靜地聽,然後轉化成為戲劇呈現在舞台上。

從小到大,我們被訓練要做判斷,要給答案,要做些改變,然而我們卻很少有機會去學習如何道歉,如何和解,如何和自己相處,如何承認自己的不足。在競爭的環境裡,我們被期待能夠展現一己之長,被期待能夠給別人正向的力量,被期待成為一個強者。

這未必是一件壞事,但卻不應是全部。

昨天,我在工作坊的最後,分享了一個關於我父親送給我的禮物的故事。演出以四元素的形式進行,從音樂開始,就泛著悲傷。一直到最後的詩,情緒盪到谷底。身為說故事人,我覺得夥伴們抓住了我的憂傷,但身為工作坊的帶領者,我明白故事中正向的力量並沒有被完全的展現。

這是一個困難的時刻,也是很重要的學習的時刻。這是一個無法解決卻需要面對的課題,那些曾經已經成為遺憾,無論我們放不放手,永遠都不是此時此刻所能擁有。我們應該要回應些什麼嗎?

nothing!

就讓故事以戲劇的形式呈現在大家的面前,不加油添醋,也不需要一個答案。如果本然就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就讓演出停留在問號上。

如果說故事人也能靜靜地聽著自己,說不定能夠找到些許新的可能性。

演出之後,我站起來詢問觀眾的感覺,當大家的情緒受到故事和演出的影響,讓觀眾說說此時的感覺,整理一下情緒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對我來說,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那是我的故事,而我需要真實地面對自己。

我為了四元素這個形式而選擇了這個故事,關於在 先父走後所遺留下來的日記,關於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父親的樣貌,關於一份不能再重拾的親情。雖然沒有任何兩個人所受的苦可以相比,但我明白經歷重大災難的心情,可能比這個故事還要沈重上千百倍。我們有可能竭盡所能都不能為某個經驗找出正面的意義,我們又如何在舞台上呈現這樣的故事呢?

我們能夠真正靜靜地聽,內心不起一絲漣漪嗎?

我辦不到!但我願意去為這個故事做見證,與故事中的人們同在,一起去經歷這個過程。

一次一次,直到我們能夠真正面帶微笑地面對。也許,當我們的容忍心漸漸打開,慈悲心也能因此長養吧。

每一次帶完工作坊,都會有精疲力竭的感覺,一人一故事劇場工作坊尤甚。

幾年前曾有人跟我說,我帶活動時讓自己太累了。我想也是。但有時候,就算是很簡單的活動,也會讓人感到很累。一位在卡內基輔導講師的講師和我說,他上課是燃燒生命在上課。我聽了很感動。另一位體驗教育的前輩也告訴我,別人不明白以為就只是玩遊戲而已,但事實上帶活動非常耗心力。帶完幾天的活動下來,一定會攤平。

同樣的道理也發生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上。有時候會覺得,如果演出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之後一點兒都不累,要不是故事都很平凡,要不是就是我們不夠賣力。如果我們賣力地演出,那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經歷過許多角色的生命故事,很難不累。再加上同時要打開自己,聆聽說故事人和夥伴的狀況,這過程非常消耗心力。

想要真誠地演出一人一故事劇場,真的很.不.簡.單。

休息和學習以及服務一樣,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最近在舞台上演出,常常不能全心全力投入,雖然技巧愈益純熟,但感動卻日漸消逝。有時,在舞台上不能夠全然地投入,是因為想東想西;有時,則是因為無法放下自己。顯然,在舞台上也需要讓自己的思緒休息一下。

今天傻傻地呆了一天,除了幾通電話,幫媽媽去買要送給小姪女的聖誕禮物之外,沒有做什麼大事。我想,這也是很重要的學習吧!

十二月二十日,在法鼓大學的工作坊中,我邀請每一位夥伴帶一個聖誕禮物來交換。聖誕禮物的要求很簡單,第一,價格在一百元台幣上下(正負二十元),可以拿家裡舊的贈品來,只要自己覺得值一百元以上即可。第二,一定要包起來。

一大早,大家急忙地把帶來的禮物打包。在二十分鐘的自由舞蹈和雙人舞蹈之後,正式進入交換禮物大作戰。交換禮物的活動是Veronica老師在二○○五年聖誕節工作坊分享的一個遊戲。先抽籤決定順序。第一順位可以選一個禮物,拆開並放在面前。其後順位的人,依次選擇一個未被拆開的禮物或是已經被拆開(選擇)的禮物。當他選擇已經被拆開的禮物時,原先選擇此一禮物的人則有權再選擇一個未被拆開的禮物或是已經被拆開(選擇)的禮物。任何一個禮物被人選中三次,即進入保護狀態。活動將一直進行到所有的禮物被選完為止。

由於前一天並沒有告訴大家要怎麼交換,只說是「搶禮物」,所以大家似乎都抱著一顆好奇且期待的心參與活動。公開了遊戲規則之後,大家仍有許多不解,隨著遊戲進行,便漸漸明白箇中妙處。

今天最有趣的地方,是禮物交換的背後,好像冥冥之中已有定數。送帽子的人得到帽子,送繪本的人得到繪本,送電影票的人得到影展DVD(且恰好是自己沒有看過的),凡抽獎時必定會抽中食物的人拿到了金莎巧克力,在大陸掉了一頂帽子的人得到了一頂一樣的帽子,鉛筆盒壞掉還捨不得換的人得到了一個可愛的鉛筆盒,正想要買隨身攜帶小鏡子的人,拿到了一個隨身攜帶小鏡子和自己很想要的糖果。有兩對人在不知情的狀況之下彼此互換了禮物。有人買禮物時想著這禮物適合某幾個人,結果恰恰被其中一人得到。有人買禮物時純粹只是覺得很可愛,最後自己也得到了一個可愛的禮物。絕大部份的人都選擇打開新的禮物,但少數人搶了他人的禮物之後,反而卻讓以上的「巧合」發生。

我才剛說有時看似很平凡的禮物背後可能藏有送禮人許多的心思,結果後來送電影票的人便分享自己走路跑了七八家電影院才買到無時限的套票,還花了許多心血包裝。有人送出了四年前辛苦去排隊買的限量商品,有人則把一直供著的畫家的夢想(一頂畫家帽)送出,剛好收到的人正巧要去買一頂同型的帽子。

我直說:「這真是太可怕了。」

這個送禮物的活動足足花了兩個多小時。當然,禮物在一個多小時就全部交換完成,但我還是用這個送禮物的過程引導大家反思,在一人一故事劇場裡的送禮物的意義和價值。

在準備禮物時,我們想到的究竟是自己還是收禮物的人?
在有限的資源下,我們是否能夠找到最合適的禮物或是組合?
當我們送出的禮物一直沒有被選到,被選到了之後一直被別人搶走,或是被選到了之後選到之人表示出願意割愛的態度時,我們的感覺如何?
當我選到的禮物正是我想要的,當別人似乎也很想要我的禮物時,當我想要的禮物被選走時,當我選到我不這麼喜歡的禮物時……,我的感覺如何?
我如何看待別人的禮物,如何看待別人面對禮物和送禮物的態度,又如何分享呢?
拆禮物的過程和看戲的心情有何異同?

好多好多的問題,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

這次的活動結果實在太驚人了,超出了我的預期,甚至有點讓我感到「神奇」。

我買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狗絨毛鉛筆盒,純粹只是因為售價是一百元整。原先我自覺沒有時間在家裡翻箱倒櫃去準備禮物,於是特別繞道去一個很久沒有經過的地方,沒想到就看到了這個禮物。我心裡想,這份禮物對上班族,學生,男生或是女生應該都可以,再加上我知道會有搶禮物的過程,所以並不擔心送出去會不合適。早上在巴士上看著這個鉛筆盒,覺得如果可以站起來的話,可能會好一點,於是就在包包中尋找,恰好找到了幾包暖暖包,就放了一包進去。沒想到收到的人居然說……悶騷!然後這隻小狗從此之後就有了一個名字:悶騷。

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老人家的溫馨呢!

註:附帶一提,今天帶詩的分享時,居然學員們都沒有聽過「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哇……難道我已經變成大叔了嗎?

夢與詩

作詞:胡適 作曲:張弼 演唱:銀霞

醉過方知酒濃
愛過才知情重
你不會做我的詩我的詩
就如我不能做你的夢你的夢

找到一個連結在這兒

昨天羅瑩分享了一句話讓我心有戚戚焉。

他說,溝通不良時,如果你認為責任在對方,那麼這就代表你讓對方來決定一切,你便放棄了自己的自由;相對地,如果你認為你有百分之一百的責任,你就擁有百分之一百的自由。

過去,我的夥伴也曾經告訴我,某些事情並不是我的責任,而是聽者的責任。於是我問他,對牛彈琴牛若不懂誰之過?

當然,這很難,有時為了自由,得承擔更多。承擔終究和意願有關,就如羅瑩的分享,如果是真正重要的人,就應該努力去做;如果你可以放棄對方(或其關心),那就代表對方不這麼重要。

我學會這種態度(或者觀點),花了許多的時間。

很久以前,在一場展示會上,一位大德不斷地批評我們的產品,當時我非常生氣,回到家後還一直生氣。直到隔了幾天看到了聖嚴法師在電視上的開示(不知何故當時隨手轉台就看到了),當別人有不滿意時,他會道歉,說自己做得不夠好,不能讓對方滿意。

這是菩薩的態度。老實說,我很震憾。

之前和朋友一起到某個國小帶戲劇教育的活動,當時討論到了孩子注意力的問題。朋友說,如果孩子的注意力無法在我們的身上,那是我們活動設計者的問題,而不是孩子的問題。

這是熱誠的老師的態度,我聽了覺得很開心。

創業之初,夥伴提到世間的黑暗,而我讀到了一句話:「只要我們心中有一盞燈,就不怕世間黑暗。」於是,我的心開始放鬆了。

並不是每一個人需要這種態度才能過好自己的人生,這只是一種觀點罷了。所謂的責任,多少是自由意志的行使。

「你為什麼要覺得那是你的責任呢?」當我提到對劇團發展的憂慮時,以前一起創團的夥伴問我這個問題。

以前我明白,我也可以選擇放棄,但那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或是至少在我的心目中好的領導者應該有的作為。

現在我明白,那不是我選擇的人生。

我們需要為自己的觀點和態度負責,那是我的選擇。

當然,這也不代表我們有權設定別人的生活或是人生。隨著彼此的努力,我們會不斷地修正彼此之間的關係,而且在很多時刻,對方原有的方式也許能夠帶給我們更大的收穫。

昨天,參加了引導者論壇由羅瑩帶領的明信片引導法分享。這真是一次有趣的體驗。原先以為這是一次關於技術的學習,後來才發現原來是一次關於自我探索的旅程。

首先,引導者邀請我們為自己想讓別人認識的樣子下個定義,當時一個鮮明的情境浮現腦海,於是我寫下了這篇文章的標題(其實後來有改動一個字,把青翠改成蒼翠)。接下來,要針對重要對象對我的印象做分析,才建立如何和他們溝通的模式,以便讓別人用我們希望的樣子認識我們。這就是一個個人品牌建立的過程。

風景明信片提供了一個有趣的架構。首先,明信片有收件人,也就是重要的對象。再則,明信片有重要的訊息,如何在簡短的字句中傳遞重要想讓對方知道的訊息,需要做些準備。最後,風景明信片的背面,或許應該說是正面,有著足以讓人一目了解同時吸引目光的圖像,這就是個人品牌的形象。

昨天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對於不同的對象,我都還蠻能以自己想要的樣子去呈現,最多,只是改變其中的重音位置。舉例而言,某些時刻我會強調森林,有時我會強調風,有時會強調永恆,有時則是強調蒼翠。但是無論哪一種,做起來好像都很不簡單。

另外一個小小的發現是我的自我定義和許多人不同。一些朋友的分享都很明確,像是個性、行為,或是帶給別人的感覺。不過我常常想,倘若一個人與真實的自我稍稍相遇,可能就會發現那些都不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們擁有一個更高的後設觀點,甚至自我會瓦解。

如果自我瓦解了,那又會是什麼風光呢?很想看一看呢。

工作坊的學員問我,進階工作坊的內容,會不會比基礎工作坊的更難。

我寫信答覆他時,忽然覺得有些淡淡的悲傷。

我究竟在幹什麼呢?

就形式、技術或是表相上而言,進階工作坊自然會比基礎工作坊更難,充滿了更多的挑戰。但就自我準備而言,最難的應該是跨出的第一步,所以,進階工作坊絕對不會更困難。

聽到這個問題時我就明白,自我準備依然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基礎工程,只是一般的工作坊中經常無法顧及每一個人的狀況,只能以最大的含攝範圍,努力去推進。

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訓練,不僅是形式的熟悉、角色的練習、自我的開發和同理的擁抱。這些有形的事物,尚不足以構成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全貌。

一人一故事劇場是全人的劇場。

果真如此,我憑什麼認為自己有能力教別人一人一故事劇場呢?

是因為我是一個比較有經驗的人?是一個比較完整的人?還是因為我稍稍懂得一點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皮毛?

如果一個人曾經認真地準備一次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練習,那麼他一定會發現,要教導別人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並不是複製工作坊老師的招術或者是從書中拿出來的陳述,就足以教導別人。也並不是能夠清楚的表述或是和團隊建立良好的互動關係,就能夠讓別人有能力去做一人一故事劇場。

我常常舉一個比喻,就像是催眠師和被催眠者的關係一樣,如果催眠師感到緊張,就算是外表看不出來,被催眠者的潛意識也會覺察到。同理,一個老師的教誨能不能讓人們往前跨越也是如此。雖然做好學習的準備並不全然是老師的責任,但是沒有做好準備的老師,是無法推動沒有做好準備的學員的--就像是沒有做好準備的主持人,是無法推動沒有做好準備的觀眾一樣。

人是透明的,尤其是站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上,無處可躲。對講師如此,對學員也如此;對主持人如此,對說故事人也如此。

那麼,為什麼自己會覺得有些淡淡的悲傷呢?

我想,所謂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工作坊,應該不是要教一個人怎麼成為一個全人吧!我們常常做的,不過就是分享關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藝術形式、溝通聆聽和儀式等等。然而這樣子依然是不夠的。

許多人學習了基礎的形式之後,就充滿了熱情去分享(無論是演出或是教導),然後得到了一些正向的回饋,深深地感受到一人一故事劇場帶來的力量。然而隨著深度日漸加深,漸漸地發生的事情和想像不同,於是開始產生懷疑和沮喪,挫折感油然而生,甚至因此開始舉足不前。被動搖的自我是如此的明顯,同時也開始影響其他的人。憤怒,憂傷,懊悔,不信任,於是開始逐漸遠離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核心價值,開始逐漸指責與怪罪他人,開始逐漸把自己緊縮。然而,人還是透明的,最終只好選擇退出舞台。

曾有人問我,為什麼在基礎工作坊時,做這麼多團隊建立和自我開發的活動。這不是個容易回答的問題。這次培訓的背後有其目標和價值,而因緣際會我站在這裡,我理當回應我曾在此處得到的恩惠與祝福。當團隊的狀況讓我覺得不應該急著前進時,我寧可多花時間停下來,為學員即將經歷的歷程預做準備,而不會急著教導外在的框架。當然,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相同的準備程度,也因此最後的演出是以自願的方式進行,同時,自願者也自然得到更多的指導與鼓勵,但觀看的過程也是一種重要的學習,任何一個角色都有其學習和貢獻的空間。

當學員分享了自己的緊張時,我覺得很開心。至少,他是認真的。真實的面對自我能夠帶來真正的勇氣與力量。我很喜歡一句話:「真正的自信不是來自於一直做對,而是不怕做錯。」而我的任務比較像是陪跑的教練,帶領大家共同經歷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風光。

這條路很遠,而我自己也在跑。我所遇見的困難和初學者有些不同,有些則沒有不同。不同的地方多是觀點和技術的問題,一樣的地方則關乎生命與人性。

「阿強老師,你剛才帶的活動讓我想起了自己禪修的經驗。」學員說。

是啊!對我來說,一人一故事劇場正是一種修行,一種關乎生命的慈悲與智慧的修行。

戲團在正式演出中,用過兩次偶戲(也許是三次)。兩次運用偶戲,都是在為孩子服務的時候。會選擇偶戲這個形式,多少緣於覺得會討孩子喜歡,能夠抓住孩子的注意力,但是在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的偶戲,說真格的,有些困難。

我所學的PT偶戲是Veronica老師分享的方法。兩張椅子中架上一塊布當做舞台,然後用隨手找來的各種物品當成演員。由於一開始時演員就會全部躲在布幕後,所以無法看見說故事人,這也造成演員很大的負擔。

當說故事人要選擇角色時,由布幕後升起各式各樣的物品做為偶。說故事人和觀眾要依靠想像力來連結偶和故事,有時能夠帶來全然不同的感受。

故事的演出當然就是用這個隨手找來的物品呈現,其他的部份約莫和自由發揮差不多。由於偶戲的演員之間不容易交流,和樂師也無法交流,所以真的很不容易。

我忽然想起了暗中有戲。對我們來說,除了無法看到說故事人,還得用偶來呈現劇情。這經驗多多少少也讓我們明白,盲人朋友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真的很不容易!

偶戲有時可以帶來很大的力量,但有時也會造成一些其他的困擾。像這兩次我們都用一些布偶來當偶,就影響到了說故事人(小朋友)選擇角色的過程,甚至會有無法選擇的狀況,讓主持人要求換偶。這個狀況在真人演出時幾乎不會被允許。當主持人連換三次偶都無法滿足說故事人時,我明白一開始選擇日常生活用品的背後,不單只是一種樸質的概念而已,還藏著很深的意涵。

做偶戲playback,偶不要多,不要花俏,甚至不使用真正的偶。然後,把想像力還給觀眾。

前次演出時,主持人是第一次使用偶戲的方法,也因此我們花了點時間做練習。在練習時演出的是夥伴的故事,某個老師送了一個禮物給他,當老師偶把一個比自己(指偶)還大的禮物送給說故事人偶時,便產生了很大的力量。也許禮物真實的大小不在外表,而在藏在裡面的心意。

不過真正演出時,由於每一個禮物都被選擇了一個偶扮演,似乎也少了一些驚奇。另一方面,由於訪問的內容並不很多,所以得靠看不見的演員來自由創造,如果演員刻意想要用偶來表現某些自己的想法,就很容易偏離原先的故事,變成另外的故事了。

另一方面,偶戲的使用時機也很值得思考。由於兩次演出使用偶戲多多少少都和對象是很小的小朋友有關,也因此可以做一些比較。第一次使用偶戲是在演出進行到故事的呈現之後,最後才使用偶戲(兩場)。這一次則是在兩個流動塑像和一個三句話之後,就立刻進行偶戲,在四場偶戲之後,還做了一次熱身,才進入自由發揮的演出。

在這次的演出中,第一個偶戲的故事產生了很好的效果,但隨之而後的演出,則每況愈下。背後的原因可能很複雜,主持人的訪問,觀眾的準備,演員的準備等等,都可能會造成這種狀況發生。簡單地說,就像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初學者一樣,訪問的內容非常簡短,故事核心不見了,演員填充了許多自己的想像,場景無法推進,偶的表現力不佳,樂師不知如何搭配,布幕後面一團混亂。然後說故事人說,這不是他的故事。

這些經驗除了透過練習來增進之外,使用偶戲的方法與時機,似乎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個人會傾向以自由發揮來看待偶戲,使用的次數也不宜太多。有些魔術師有條規矩,那就是一個魔術不連續演出兩次,第一次演出會為觀眾帶來驚奇的體驗,但第二次觀眾就會開始進行思考,使得魔術不再這麼神奇。

不演出太多的另一個思考面向是偶的力量。有時,同一個偶如果反覆地運用在故事裡,有可能會造成記憶上的混淆。最終,放棄了肢體和表情而選擇各式物件當偶,原本就有種疏離化的效果,這種效果一旦熟悉,興許就失去了原先選擇使用偶戲的初衷。

透過偶來表達則是另一個專業。記得當時在工作坊中練習做偶戲,就被老師說我的偶沒有表情。如何用勺子做出表情呢?好難呢!真的好難。

經過這兩次演出使用偶戲的經驗,得到了一點心得,那就是偶戲的使用不應凌駕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儀式架構之上,而只是一種形式上的選擇。使用這種形式的目的不在於討好觀眾,而應回到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核心精神,故事的需求和協助演出更順利進行的方向來思考。使用的偶可以是各種日常生活物品。偶戲的訪問過程,如果能讓演員看見會更好,更甚者,讓操偶師和偶同台呈現,我覺得或許會是更好的選擇。

事實上我並沒有真正看過熟悉偶戲的一人一故事劇團演出,所以也只能依靠工作坊中所學和實驗的經驗來摸索。我相信使用真正的偶也能夠做出很棒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只是現階段對我們而言有其困難。

附帶一提,據我所知在心理劇中也可以使用其他的道具或是偶來對話,因此心理劇師可以運用抱枕或是身旁的東西來進行演劇或是鏡觀。如果沒有偶,用布也可以。那麼,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的偶戲,如果沒有偶,用布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方法呢。

有時,一句話可以產生很深刻的影響,甚至影響人一輩子。

小學畢業時,一位國文老師在我的畢業紀念冊上,寫了這一段話:

士君子,貧不能濟物者,遇人癡迷處,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難處,出一言解救之,亦是功德無量。

我覺得好高興。長大之後才知道,這句話語出《菜根譯》,說不定是老師隨手抄來的。但無論如何,總是一個緣份。於是,我開始認真地聽老師的話,做一個能夠遇人癡迷處出言提醒之的人。就這樣,過了近三十年。

過去,也不管會不會惹人厭。反正我覺得這個人遇到癡迷處或是急難處,總是很熱心地想要出一言兩言三言,終究我忘記了老師的話,只要出一言就夠了。

最近忽然發現自己老了。老了的原因不在記憶力變差,也不在行動力減緩,而是不在想要執行出一言這件功德了。

沈默是金。

有一次朋友在討論一些工作,有些做法可能會有問題,有所事情可能準備不夠,但是在提醒一次之後,我就什麼都沒有再說了。事後,如預期出了狀況,有人就問我為什麼當時不阻止。我只是靜靜地回答,我怎麼會知道我認為對的事情就一定是對的呢?我又憑什麼能確認我所出的一言真正能夠提醒或是解救他人呢?

認為自己能夠解救他人,有時是一種傲慢。每當多學習了一些,接觸了一些,就會愈來覺得自己懂得很少。那些對我有用的,對別人不一定有用;那些對我而言正確的,對別人不一定正確。有時候,不親自走一遭,是無法得到屬於自己的意義--就算要付出代價,也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

當然,有時自己也還是會說,只是現在學聰明了些,最多只要說一次就夠了。如果不幸言中,我也不會再多說明,因為事前的提醒是盡一個良善友人的義務,事後需要的也只有給予支持和安慰,何必落井下石呢?

當別人願意聽時,也許可以多說一點。如何說,其實也是一種技術。神通如佛陀者,尚有無法改變的命運,我等凡人,也只需盡力而為即可。

終究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命運負責。

註:附帶一提,有時事前言中之後,可能會有不同的結果。諸如事後被問起,就會被說去找志強,因為他是第一個表示會有這樣結果的人。有時會被厭惡,有時會被責怪,有時會被視為神,有時則日後凡事都會被詢問。

一個人站在舞台上,向觀眾們投以最大熱情的邀請,請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然後,一陣沈默。我渴望地用眼神掃瞄著每一個人的眼睛,尋找任何「有分享意願」的蛛絲馬跡。

某一刻忽然間四目交會,我開口邀請,於是這位觀眾願意訴說他的故事。然後,他走上舞台,坐在說故事人的位置上。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我問。

「這是我小時候的故事。」說故事人說。

「好,請選一個人演你。」

就這樣,在我的問題的引導下,說故事人簡述了一個他的故事,而舞台上的演員即興轉化成一場戲。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然後呢?觀眾滿足或是不滿足地回到座位,而我繼續狩獵下一個故事。

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場域,是一個集體創造的場域。原本屬於說故事人的故事,一旦被陳述出來,就將轉化成一種屬於大家的戲劇。這個公開的過程並不一定讓人感到安心,於是有了儀式的支持。

然而,被分享的真的是說故事人想說的嗎?抑或是在主持人的引導下所被期待說出來的故事呢?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至少有三個面向。

首先,觀眾有權不說,但觀眾想說卻也不一定有機會說。如果我們尊重觀眾的不說,那麼我們就應該安於沈默。

有時,沈默就是當下最適當的狀況。然而主持人如果運用各種方式引導、邀請甚至是拐騙觀眾分享,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呢?

這是我第一個思考的面向。這個面向有時涉及於演出的動機和觀眾的組成。

當說故事人走上舞台分享時,主持人需要協助說故事人訴說故事。說故事人沒有義務把故事交代清楚或是足夠,這是主持人的責任。相對地,說故事人也可能會長篇大論,主持人也有責任讓訴說的過程更清楚,所以可能會打斷或是以簡單的框架去找到需要的資訊。

於是,透過這個過程被說出來的故事,究竟是說故事人想說的故事,還是主持人引導出來的故事?這個故事的所有權當然還是屬於說故事人,但是被說出來的故事,究竟是說故事人的故事,抑或是主持人和說故事人共同創造的故事?

這是我第二個思考的面向。這個面向有時涉及於主持的風格和說故事人狀況。

一場演出從開始到結束,主持人引導的話語都將牽引著大家的目光和故事的分享。前一個關於愛的故事,主持人可能會邀請類似的故事,也可能會邀請不同的故事。主持人可能接受所有被說出來的故事,也可能企圖把故事引導到自己想要到達的地方。

如果演出有一個主題,主持人或許會希望故事能夠環繞著主題進行;如果演出的背後藏著某種特定的目的,主持人的引導語將不斷地纏繞著這個意圖前進。於是,故事的分享被設定在某個方向,任何不在這個途徑上的分享,都有可能被轉化或是壓縮。

那麼,在這個情況下被分享出來的故事,是說故事人想說的故事,還是主持人想要聽到的故事呢?

這是我第三個思考的面向。這個面向和彼此的動機與風格有著強烈的關係。

對我來說,這三個面向都沒有一致標準的答案。有時,演出要傾向這邊,有時,演出要傾向那邊。然而在最原始的信仰裡,我卻相信著真正平等和尊重的場域,主持人的工作應該愈簡單愈好--所謂的簡單,卻也有可能是另一種極度的複雜。

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個共同創造的場域,既不屬於說故事人個人,也不屬於主持人。一直以來,一人一故事劇場都是一個再創造的歷程,被分享的故事本質上不同於曾經發生的事,演出的內容也不會是被說出來的故事,甚至有時分享的意義遠較分享的內容更為重要。

許多人誤以為被分享出來的故事都是「觀眾想說的故事」,也許因為他們有權不說,也許因為主持人不強迫任何人說故事,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一旦主持人無法建構一個安全信任的環境,讓每一個人感到輕鬆,沈默就會成為一種壓力,因此說故事人就可能會成為「解救者」。

為什麼說故事是一種壓力,但是沒有人說故事也會成為一種壓力呢?

是因為大家太過於在乎結果?不願意在大庭廣眾面前訴說?覺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沒有故事?還是因為主持人從一開始就設定了自己想要觀眾講的故事呢?

對我來說,演出的主題常常是一個起點。有時,從無至有比從有至有困難許多,也因此有一個起點有助於大家一同經歷演出的旅程。這個態度有時也會讓我在主持的後期忽略了主題,因為主題已經不再這麼重要了。尊重此時此刻團體航行的方向,遠比我自己預期的方向更為重要。

當然,如果把整場演出的過程當成一場戲,有時偏離主題會讓這個結果變得不這麼完美,但是如果把焦點放在共同創造的歷程,偏離主題說不定就是當下最適當的事情。在五年前,劇團裡就曾討論過類似的問題:故事是屬於主持人的,還是屬於說故事人的?如果要為故事下一個標題,那是主持人的責任,還是說故事人的權利?同樣的道理,如果要為演出尋找一個主題,那是觀眾可以共同參與的議題,抑或得服從於演出團隊的意志?當我想分享我的故事時,是否一定得滿足主持人的引導?

隨著演出經驗的增加,這些問題不斷地浮現,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思索。最佳的狀況是觀眾與演出團隊形成某種默契,願意共同去探索,無論發生什麼,所有的人都樂在其中。但是這個狀況並不尋常。於是,主持人和團隊開始做得更多,甚至在一場演出中,活動的時間比演出的時間更長。

終究,會發生這種狀況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的期待太多,還是觀眾的準備不足呢?如果觀眾「還沒有準備好」,我們應該強迫他們、培力他們、靜靜地等待,還是與他們同在呢?

我不知道,至少在我的信仰裡,我會選擇後者。

Time is not important, life is important.

平衡的拿捏是一件困難的事。正因為困難,所以才需要智慧。

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主持人很難,為了服務觀眾和照顧演員,為了讓主持人能安心且有信心去面對挑戰,有時,我們會使用一些輔助的技巧,諸如訪問公式,或是在演出前安排活動來引導觀眾。

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員很難,為了讓觀眾不致於誤認「原來這就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為了讓演員能夠安心且有信心去面對挑戰,有時我們會先設定一些固定的形式,或是對於演員即興提供一些寬容的空間,甚至允許演員直接複制他人的動作。

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樂師很難,為了服務觀眾和照顧演員,為了讓觀眾不致於誤認「原來這就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為了讓樂師能夠安心且有信心去面對挑戰,有時我們只讓樂師做一些簡單的音樂。

不久之後,一不小心就把這些「方便」當成定式,沒有這些似乎就無法做下去。

如何一步一步的引導,把難度依次調整,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比較簡單的方法則是在一開始就以高標準要求,如果沒有動力和好的逆境商數,可能在覺得受挫之後很快就會選擇放棄。

放棄是很容易的事情,成就卻很困難。但終究不是每一個人都準備好去成就。

最近常常在思考,為什麼會發生誤把途徑當公式的事情。《錯覺》這本書中提供一些有趣的例子,也許能夠做為參考。

書中舉出,人們一旦學會了用某種方法應付事情,就常常抱著不放。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受過去成功經驗的影響。

例如,如何用下列的桶子量測出100單位的量呢?

A桶=21單位
B桶=127單位
C桶=3單位

最簡單的方法是B-A-2C。

那麼,如果A桶=14單位、B桶=36單位、C桶=8單位,那麼要如何量測出6單位呢?

最簡單的答案是B-A-2C嗎?當然不是,最簡單的方式是A-C。然而在先做第一項測試再做第二項測試的人中,有64%-83%的人會以第一項測試的方式找到答案(B-A-2C);然而如果只做第二項測試,卻只有1%-5%的人沒有找到更簡潔的答案(A-C)。

心理學家稱這個現象為「功能僵化」(Functional Fixity)。

以方便為途徑,得在「功能僵化」形成之前向前邁進。成功經驗很具有參考價值,但只有參考價值。直接運用有時會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只有這樣才是對的。有時,則會產生另外一種心態,那就是「這麼做比較簡單」。一不小心,有可能把輔助當成必要,最後喧賓奪主,本末倒置。

舉例而言,為了鼓勵演員,減少演員的壓力,在「自由發揮」的場景設定時允許演員討論,最後會形成一種很難改變的習慣。同樣的道理也發生在「一對對」中一定要拉扯,在大合唱中過度依賴語言等狀況。

最近自己在反省,我有時會在演出一開始做一些活動,協助初學的演員朋友準備,這種做法是否太過於設計?對於學習者而言也許有所助益,但是如果他們誤以為這就是全部,恐怕並不是件好事。也許,我應該回到一人一故事劇場最單純而原始的模樣。

今天劇團演出之後的討論中,也分享了這件事情。幾位夥伴覺得活動有助於促進分享,並認為中國人的文化一定需要這樣的活動來輔助,讓我覺得一定哪兒搞錯了。

其實活動只是一項輔助,依照演出的目的(如教育議題、社會議題)和觀眾的狀況,可以加以調整運用,並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以我在劇團中最近一場我主持的演出為例,那是母親節前在法鼓大學人生咖啡的公開演出,我們沒有做任何活動來輔助,一開場唱出母親相關的歌曲時,許多觀眾(包括我們的好朋友們)都非常吃驚。結束之後,甚至有一些朋友還表示當他們一聽到這些歌曲時,真的很想掉頭就走。但是就算在這樣的狀況之下,訪問和演出還是順利地進行,故事一個接著一個分享,一些原本想走的人,甚至上台分享了自己和母親的故事。

當然做主持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重點是要和觀眾、演員站在一起。我想,如果主持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有一套適合自己的方式,對於夥伴的堅持我也只能給予支持。這是屬於每一個人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旅程中所需面對的修煉--我有屬於我的修煉,別人有屬於別人的修煉。在學習的歷程中,我常常反省自己是否掉入了過去成功經驗的框架之中,而失去了尋找其他可能性的機會;在尋找可能性的過程中,我也常常思考是否會遠離了核心,那些讓我感動而願意一直持續投入的力量。

平衡,真的很難。

全能住宅改造王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節目,喜歡的原因約莫是可以從設計和創新之中看見人性。

節目一開始,原住戶都會遇到一些不平凡的困境。當然,我們可以說這些困難是被節目製作單位刻意挑選出來具有「價值」的困境,也正因為這些困難不容易克服,才能讓設計師有大顯身手的機會。

改造是一種再創造的過程,必須在舊有的框架和有限的資源之下創新,這考驗著設計師的智慧和能力。除此之外,住宅是人們日常生活之地,對原住戶而言,常常擁有著許多寶貴的記憶,如何從中粹煉出精華加以保留,為住戶提共各種貼心的設計,以便讓這個新家能夠更長更久的陪伴著住戶,需要顧及許許多多的層面,而不單純只是會建造房子即可。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有一些過程和全能住宅改造王非常相似。說故事人分享了他的生命故事,演出團隊要在有限的狀況下「再創造」一齣戲,為他以及他的故事服務,有時甚至要為過去的故事找到新的意義與價值。

這不僅是關於「過程」或是「技術」的課題,也不單純是「戲劇性」轉化的工作,而是屬於人性與心靈的服務。當然,我們不會挑選說故事人的故事,既不勉強也不刻意,純粹就以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為主。

當說故事人分享了他的故事時,我們需要仔細聆聽,找到故事的核心以及對說故事人而言最重要的意義。從這個地方出發,建構出屬於他的故事的「新戲碼」。我們既不可能完全照搬重演,也不可能不顧說故事人的陳述憑空想像創造出全新的故事--就像是住宅改造一樣,要把舊的故事轉化成為一場戲劇,說故事人提供的故事就像是老房子不能更改的骨架,剩下的就得靠演出團隊的同理、創意和表現力了。

我們常常無從驗證真實故事的模樣,但我們可以從說故事人和觀眾的神情中得知故事轉化之後,駐留在他們心中的模樣。至於我們能留下來的禮物,只要觀眾準備好,他們就能帶得走。

最近遇到了一位團裡夥伴的朋友,去年我們劇團環島到台東演出時,他曾特別前來捧場。他對於那場演出有很深刻的印象,不過他也發現自己的朋友和師長去看不同團體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之後,有著不同的評價。我一直相信,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是一個集體創造的過程,這個過程包括了演出團隊和觀眾,也包括了時空環境的影響。有時,主持人或是演出團隊的風格的確會帶來很鮮明的特質,但並不表示對所有的觀眾而言,都能得到同樣的效果。

那場在台東的演出,因為主要的目的是環島,所以其實當時大家心情都很放鬆,就演出的戲劇性而言,並沒有呈現出最好的狀況,但卻讓參與的朋友收穫滿滿。如果我們此刻再演一次,相信各種準備一定更好,卻未必能讓觀眾有同樣的感動。這就是劇場獨一無二的特質。

當說故事人分享自己珍藏的心情時,我們能否也用同樣的心情重新建構出一場戲,讓說故事人可以重新看見自己呢?就像我在全能住宅改造王中所看見的感動,我想,那至少應該是一個像家一樣的感覺吧。

最近參加了兩岸三地社會企業實務論壇,收獲滿滿。在論壇中,大家對於社會企業的定義,已經雕出一些粗略的輪廓,但更細緻的面向則沒有一致的看法。

就我所知,社會企業這個概念,對於不同的人來說有不同的意涵。

從企業的角度來看,社會企業也許是指一塊藍海市場。無論是金字塔底層的商機,或是企業社會責任,抑或是慈悲的資本主義,把社會責任當成企業競爭策略中不可或缺的要素,有助於人們從新思考過去的交換或是交易模式是否能夠更好。

從非營利組織的角度來看,社會企業也許是指一種得到資源的方法。傳統的第三者付費受到環境的影響而愈益不足以支撐長期的營運或是支持公民社會的落實,因此透過市場機制以尋求資源和組織使命的實踐。

從公部門的角度來看,社會企業也許是一個社會培力的好方法,一方面可以減少非營利組織對政府輔助的依賴,另一方面可以增加稅收。如此一來,就能夠更有效的將資源投入在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們身上。

對社會大眾而言,社會企業也許是一種市場上新選擇,社會企業是一種新的噱頭、新的品牌、新的公益商品、新的解決方案,以及新的參與態度。無論是公平貿易或是公益溢價商品,無論是舉辦創業大賽或是企業社會責任獎,似乎有一種「更聰明的消費及捐款」的社會運動正在形成。

對於創業者來說,社會企業提供了傳統企業追求經濟利益和非營利組織追求社會價值之外一種全新的可能,同時,也提供某些人能夠名利雙收的憧憬。在某些角度上,和佛商這一類的概念不謀而合--或是倒過來說,也可能是刻意雕琢的攀緣。

但無論如何,在佛教徒的眼裡,從事社會企業應該是屬於「正命」的範疇。

並非所有的「弱勢」都需要幫助或是值得幫助。說這句話也許殘忍,但多多少少反應出社會真實的樣態。附帶一提,也並非所有的「強勢」都不需要幫助或是不值得幫助。所謂的幫助,某個意義上來說是集體的促成,而不是個人的作戰。換句話說,並不是我們在成就別人或是幫助別人,而是我們共同成就。如果是共同成就,那麼彼此的意願和投入都是重要的。我們不能期待把所有的資源都放在「被幫助者」的身上而無視「幫助者」的本身也需要生活,我們也不能只憑一己的理想,替「被幫助者」決定他們的未來,也不能只憑「被幫助者」的願望,來決定我們大家的未來。

最終,我們都將成為被幫助者,也都是幫助者。

那麼,究竟社會企業是什麼呢?

某種簡單的說法,社會企業是運用經濟手段,解決社會問題的一種事業體系。對我來說,社會企業是一種建立在角色轉化、共同成就、價值創新和系統永續或自主的基礎之上的新的可能性。

角色轉化

社會企業的本質是一種角色轉化並藉此帶來新的可能性,而這種角色轉化的過程可以是重新定位(re-positioning)、新關係的建立(new relationship)或是培力(empowerment)。舉例而言,培力「弱勢」或是「被照顧者」成為有能力服務他人的人;重新開發金字塔底層的商機;將第三者付費的系統轉成受益者付費。

對非營利組織而言,受服務者轉化成為有能力者的過程,就是一種培力。相對地,如果我們無法找到適當的機制去轉化受服務者的角色(或功能),那麼繼續維持非營利組織的型態,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

共同成就

社會企業經常不是靠著一己之力,而更需要共同成就。共同成就代表不只是一方得利,而是更多人一起得到利益(共利),甚至是沒有直接參與的人也會因此得到好處(公益)。這樣的狀況常常發生在不同的角色之間,以公平貿易為例,當消費者的公平意識覺醒,就有機會能夠讓生產者得到更公平的待遇,再以鄉村銀行為例,透過小額貸款協助人們改善經濟狀況並不單純只是一種借貸關係而已,同時也是組織和培力社區的過程。

價值創新

社會企業的本質是一種價值創新,這種價值創新還有三重基線的限制,亦即社會、環境和經濟三重基線。價值創新是藍海策略的基石,同時也是社會企業的基礎,如果社會企業不能為顧客帶來新的價值,那麼顧客就不會改變原有的消費習慣。如果社會企業不能為投資者或是經營者帶來新的價值,一切只會走回老路子而已。而價值鏈的重組,也常常是社會企業的入手處。

系統永續或是自主性

對我來說,社會企業真正吸引人之處在於不只是關心人或是相關人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從系統端來思考永續和自主性。社會企業在乎環境和社會狀況,用更高的角度去思考一個事業對於更廣泛的系統的價值與意義。就本質而言,社會企業似乎可以看成是為了解決非營利組織和企業(甚至包括政府)的區分所帶來的系統切割而導致的不平衡。如果從這個觀點來看,也許社會企業將會是未來企業發展和非營利組織發展的一種不得不的趨勢。

總之,社會企業的核心並不是把愛心當成商品,或者是做表現出有愛心的交易這一類膚淺的事務,而是更深地去創造新的可能性,更高地去對待我們所存在的系統。當然,一開始的腳步也可以很簡單,無論是角色轉化、共同成就、價值創新或系統永續自主,只要踏出第一步,就有可能讓世界朝向更加完善與美好的方向發展。

最近經常被別人抱怨吶!被抱怨的時候,又常常是在他人的面前,讓自己覺得好像是被刻意在公開的場合「羞辱」一樣。此時,總會升起一種淡淡的感傷:明明這樣子做毫無效用,充其量不過就是靠著別人想要出一口氣,對狀況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還是有人得抓住機會一吐苦水。

很可悲,不是嗎?

和一群自負的人相處,如果滿腦子想贏,常常就會不小心受到傷害。就算贏了一百次,只要一次稍有疏失,就會感受到很大的壓力。這苦,其實是自找的。

和這種人相處,要對味。味道對了,才會惺惺相惜。不然,也只有「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的」這種文人相輕的無聊派系,或是「我不告訴你」這種小孩子氣的遊戲。如果曾經聽過所謂資優班的學生分享班上的鬥爭,就會明白要維繫自己的生存空間真是辛苦吶--幸好,我不用經歷這種折磨。

人一旦經歷過真正的世面,尤其是那些生死交會的瞬間,就會懂得謙卑。人哪,真的沒有什麼值得傲慢之處。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老子道德經》)

能夠知人的人是智者,能夠自知的人是明者;能贏別人不過只是有力者,能夠戰勝自己才是強者。

你可以說自己很棒,也可以說別人不懂,你可以說一切的錯不在你,也可以說這都是別人的疏失惹的禍。但是如果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的反省,把別人認真地分享和建議當成責難,那麼別人以後也只會三緘其口,再也不會多說,抑或是只剩下交相指責而已。

沈溺於抱怨,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我承認,我只有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才會想要抱怨,換句話說,抱怨是無能的象徵--要不然滿街這麼多抱怨政府無能的人,怎麼還會讓這麼無能的政府存在呢?

每個人總需要一點空間去訴說心中的不快,只不過想用抱怨來證明自己,一點意義也沒有。

前天到交大應用數學系演出,是一場非常有趣的經歷。這場演出是團裡夥伴雅鈴第一次嘗試擔任主持人,身為演員,我們盡全力配合,協助演出順利進行。

事後的討論中,我們討論到了主持人的困境。因為雅鈴是這個課程的授課老師,而平日上課所建立的期待或是風格,多多少少會影響到扮演主持人時的狀況。舉例而言,當學生習慣於聽老師說時,當學生習慣於被老師點名後才發言時,當學生習慣於躲在人群中時,當學生習慣於要尊敬老師時,一切就會變得不同。

我給這個狀況一個名字,稱之為主持人的影子。

影子是個有趣的存在。他不是我們,卻依我們的形貌而改變;我們無法帶走他,他卻死命地跟著我們走。如果我們面對光明,影子在我們身後;如果我們背對光明,影子便會佔據我們的視野。經常,我們只看到了此刻想要表達的自己,在他人的眼中,卻看見了我們和我們背後的影子。

那麼,什麼是主持人的影子呢?這裡指的是主持人被其他人(包括觀眾、演員等人)所投射出的樣貌,或許是大家慣有的期待,或許是不同角色關係的「以為」。

有些人站在講台上,需要建立某種特定的角色、態度和關係,以維繫工作的順利進展。一旦踏上舞台,可能得轉換到另外一種角色,因此有可能造成他人認知上的困擾。這對於當事人而言是一種困境,對於觀看者而言也是一種困境。

有時困境是一種自我綁縛。我們可以運用既有的事實來推進我們預期的工作,但同時也許得暫時擱置一些教條。我們必須敏感於場域的需求,選擇最佳的策略,同時保持原有內在的本質。這話說來複雜,以講師的身份為例,有著講師的權柄或是被期待的角色,那麼身為主持人時,一則是透過原有講師的權位施壓,二則是透過原有講師的熟悉程度去邀請,三則是把演出當成更大層面教學的一部份。就第三個層面來說,可以接續上一次的課程內容,也可以做為課堂的反思,更可以(用加分)鼓勵大家發言。

主持人也是一個演員,主持人的主持是演出中非常重要的一部份,因此主持人的影子也可以是演出中很重要的一部份。至於怎麼樣把影子變成光環,則是另一個有趣的課題,至少明白主持人的影子的存在,能讓我們更自在地站在舞台上。

這一天,你來到將要進行一整天課程的現場,要為二十幾位組織的幹部針對組織發展進行研習課程的講授。你已經準備妥當,精美的投影簡報、講義和上課所需要的一切內容,當然,還有你那自信的風采和迷人的微笑。然而,當你一腳踏進會場時,你卻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桌椅混亂地排放著,只有少數幾個人散坐在教室裡聊天,他們對你的來到興趣缺缺。承辦人員上前和你打招呼,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告訴你這裡沒有適當的投影設備,同時,今天希望你能用輕鬆的方式講授關於「溝通」的主題。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不斷地搖著,屋角桌椅上的塵埃靜靜地躺著。你忽然覺得有點頭昏,有點噁心,有點想破口大罵,又有點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但你的專業支持著你,面對這樣的挑戰,你感覺到腎上腺素開始分泌,你明白你需要一點時間好好思考,在這和預期不同的場域、對象和主題之下,你能夠做些什麼。

你看了看手錶,離活動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於是你和承辦人員簡單地聊了一下,再一次確認今天的主題、成員和場地中能提供的資源,便走了出去。忽然一句話傳進你的耳裡,如果山來不就你,你就就山。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引起了你的興趣,你走了進去,發現幾件有趣的東西,過去曾經學習過的一切浮現腦海,於是你花費不到一百元買下了他們,然後轉身回到上課現場。此時你面帶微笑,你明白今天將會充滿創意與驚奇。

活動一開始,人員到了一半。你熱情地和大家問好,自我介紹之後,邀請大家協助你一起完成一項簡單的活動。你邀請所有人起立,開始用兩手儘可能和所有的人握手並且問好。遊戲規則非常簡單,當兩手都和別人握手時,可以選擇放掉一隻手再去和其他人握手。你鼓勵大家並身先士足,期望激勵大家的參與感,使與會成員能夠在一整天的課程中積極參與。

接下來,你邀請大家回座,並宣布今天的課程將採用互動式活動的方式進行。成員面面相覷,你微笑著看著大家,並從口袋中拿出剛才在便利商店買來的物品,只見大家的眼睛忽然一亮,於是開始了精彩而奇妙的一天。

活動結束後,承辦人員向你表達了誠摯的謝意,而與會成員個個欲罷不能,紛紛邀請你下一次再去和他們分享。你微笑著走出活動場地,慶幸自己又圓滿地跨越了這一次的挑戰。回頭一瞧,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不斷地向你招手,屋角桌椅上的塵埃似乎也想跟著你走。

你究竟買了些什麼?又運用了什麼樣的魔法來完成這場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呢?

請告訴我好嗎?因為我即將要帶一個一整天的工作坊,主題就是「搶救活動大作戰--便利超商篇」。萬事拜託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原先預訂參加社區劇場種子師資培訓的大會師,因為一通邀請,走了一趟彰化,因此失去了和老朋友一起見面,以及欣賞大家成果展演的機會。

到彰化做社區劇場的培訓,遇到了新的朋友,能夠為他們介紹「說自己故事」和「演自己故事」的力量,並多吸引幾個人參與社區劇場,我想,放棄了台北的活動也算值得吧。

台灣萍蓬草劇團的一些夥伴,之前參加過小魚和林耀華導演的課,加上有許多演出經驗,其實算是老手了。不過透過民眾戲劇的手法來排戲,對大多數的人而言,大概算得上比較新奇的體驗。另外,也有一些社區的朋友呼朋引伴來參加,也希望他們回到社區之後,能夠大力地推展一下社區劇場。

這兩天的工作坊,應承辦單位的要求,第一天做了肢體開發的活動,同時介紹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基礎。我選擇一對對做為練習的方法,透過一對對的練習和分析,讓與會學員能夠感覺到角色內在世界的多面性--這也是平面人物和立體人物的差別。不過因為下午有幾位學員先行離開,團隊動力產生改變,所以並沒有依照計劃完成一對對演出形式的練習。這個問題也是第一天活動中存在的狀況,參與的學員似乎一直在一個流動的狀態中,這對於需要建構安全及穩定場域的一人一故事劇場而言,是項難題。

第二天的狀況與第一天相較成員穩定多了。在熱身之後,直接運用在社區常用的方式,邀請學員產生角色、衝突和故事,透過小組討論和排練技術,從三幕形象劇場發展到小品戲劇。比較可惜之處是後來發展出的三個故事似乎都不太適合直接改成論壇劇場,所以只分享了一些被壓迫劇場的排練技巧,以及教習劇場和論壇劇場可能的作法,就結束了這兩天的工作坊。

要同時顧及初學者和劇團成員,活動的設計需要特別思考,幸好被壓迫者劇場的活動並非學員所熟悉,透過大家故事的分享產生戲劇的方法對學員來說也很新鮮,所以比較不用擔心大家會覺得「老套」。在這次活動得到了不少的收穫,除了認識許多好朋友,多一點認識台灣萍蓬草劇團,到員林演藝廳欣賞了優人神鼓精彩的演出之外,也第一次嘗試把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形式和論壇劇場的排練技術做一次連結。

過去曾被人問起如何運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技術在社區劇場中,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議題。如果我們把一人一故事劇場當做社區劇場的一種形式,就如同被壓迫者劇場、麵包傀儡劇場或是菲律賓教育劇場一樣,直接在社區做一人一故事劇場即可。然而台灣社區劇場在許多前輩的努力之下,似乎已經形成一種趨勢或是普遍化的認識--換句話說,某種「主流」形式--這或多或少也形成一種限制。

在我的觀點中,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出發點和被壓迫者劇場不同,想要到達的目的地也可能不同。不過就劇場的本質而言,一人一故事劇場和被壓迫劇場必然有其相似甚至相同之處,這也就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形式練習和論壇劇場的排練技術可能產生連結的地方。

舉例而言,真實的人物是立體而非平面的,因此一個角色有許多內在的動機、態度和情緒會在同一時間內存在。對一人一故事劇場而言,流動塑像是用來詮釋或是表達這種狀況合適的形式之一,在論壇劇場的排練中,則可以運用”Analytical rehearsal of motivation”或"Analytical rehearsal of emotion"的技術(GAMES FOR ACTORS AND NON-ACTORS, 2Ed, p228)。顯然,無論是一人一故事劇場或是被壓迫者劇場,我們面臨了同樣本質的課題,也因此練習的方法或是呈現的形式,能夠相互為用。

這次的工作坊中,我試著將角色內在的矛盾衝突當成一個重要的元素,同時運用在不同的場域中。首先,第一天先使用兩個內在的聲音(two inner voices)來連結相衝突的兩個內在立場,再轉化成為一對對的形式(註)。後來在第二天排戲的過程中,則透過之前的經驗,先分析出主角在情境中的內在衝突,再分別以這兩種(或至少兩者)不同的動機或態度進行排演,最後確定出較貼近角色真實狀態的比例。這種方式的好處在於可以活化演出呈現時的可能性和多樣性(不會落入某種刻板狀況而變得平面),同時在排演的過程中,所有的人(包括演員和觀看的夥伴)都能夠參與並看見不同的可能性。對我來說,無論是被壓迫者劇場或是一人一故事劇場,排練的過程也是一種培力(empowerment)的過程,這和某些傳統的導戲手法由某個人說然後大家照著做,能夠帶來不同的收穫和學習。

每一次帶領社區劇場的課程,都會愈益覺得當初發展出這些系統的大師真是英明,而我也能夠從每一個參與者的身上得到許多學習(大師英明)與反思。看到大家的笑容,或許這就是我樂意放棄到台北參加大會師的機會而南下的原因吧。

(註)這種作法對我來說比較傾向心理劇,也是我用來解決「一對對一定會拉來扯去」此一困境的方法。拉扯這種表達方式十分有戲劇效果,但理應符合舞台上的需求,而不是形式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劇團夥伴要擔任某次親子團體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的主持人,我笑了。

她懷疑我的笑藏著幸災樂禍的心,我稱許了她的勇敢。

其實,依照我一以貫之的標準,那場演出的主持人在我的觀點裡,非她莫屬。

我們談到了準備的問題,她問我什麼時候才算準備好?一人一故事劇場有準備好的時候嗎?

我楞了一下,然後說:「當我們不怕跌倒的時候,我們就準備好了。」

這不禁讓我想到了之前在facebook上寫的一句話:「失敗不是倒下,而是無法站起來。」

連結這兩句話,也許更好的準備會是「當我們有能力跌倒之後站起來,我們就準備好了。」

不過,我向來不勉強。

準備這件事情,也許就像創新一樣,不是一種結果,而是一種過程。

經歷事件的本身,就是準備的一部份。如果我們不踏出第一步,準備不會發生,也永遠不可能有準備好的一天。

你看見的世界,與我存在的世界不同。

反之,亦復如是。

十一月二十三日的晚上,在牯嶺街小劇場,「觀賞」了一群視障朋友的演出。說是「觀賞」,不若說是「見證」。我們見證了一群朋友的努力,也見證了人的可能性。

眼睛看不到並不值得悲傷,值得悲傷的是明明眼睛看到了心卻始終不曾看見。

這是一場令人動容的呈現!一開場的四個戲劇片段,有不友善的交通和友善的無障礙環境,有別人貼心的照顧,也有不斷地質疑與漫罵。隨之而來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也讓我們感到驚奇--連「明眼人」都不容易做好的呈現,視障朋友的表達並不遜色。

夥伴說:「這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們看到了好的一面,也看到了受限的一面。

在這個特殊的場域中,對一人一故事劇場人而言,有許多值得思考的地方。

首先,演出對我們而言是一種「服務」--服務說故事人和觀眾。這場演出證明了視障朋友有能力服務他人,同時也呈現出服務所需要的準備並不容易。當演員要以一人一故事劇場做為服務的媒介時,首先要放空自己積極聆聽,接著進入中性演員的角色,再行詮釋劇場中的角色。我們經常覺得說故事人說的不夠,對於視障朋友來說,缺少了視覺的覺察,能夠得到的資訊更少。我們也常認為公民演員之所以讓人感動是緣於生命經歷的雷同,但視障朋友所承載的生命經歷卻與我們有所不同--他們存在於一個不友善對待的環境,縱使我們的確活在同一個世界裡。

同理他人是困難的,準備好自己也是困難的。這也是當我們以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內涵去審視這場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呈現時,會發現如果無法有效地執行儀式,沒有辦法準確地經歷演員四重性的歷程,演員只能用「自己」去呈現角色,就可能會失去為他人服務的氛圍,而成為透過他人故事來呈現自己的狀態。

再則,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更基本的命題是「平等」。為什麼我們要視障朋友演給我們明眼人看?當說故事人說故事時,是否會因為舞台上的演員是視障朋友而有所保留?觀眾踏入劇場是為了被服務還是服務演出者?演員和觀眾是否能夠真實地站在一起呢?

我和劇團的夥伴說,也許,在開場的四場演出之後,做一場熄燈(或是昏暗下)的一人一故事劇場,感覺會更棒。

刻意地要求熄燈,對某些人而言或許矯枉過正,但如果這不是正當的,那麼我們又如何詮釋視障朋友在燈光下演給我們看時的場景?

我們是不平等的,至少在我們的心中,存在著某種不平等的期盼。

某位劇團夥伴的批判更為嚴厲,因為他感受到了很大的不舒服。我多少明白這種感覺,那是一種存在在觀眾和舞台間的不平衡。我們討論到一人一故事劇場做為工作的方式和演出的方式之間的不同,也討論到一旦演出停留在表面,以及演員沒有準備好時會發生的情境。

說實話,我無法明白視障朋友所遇到的困境,但我多少可以感受到環境給他們的壓力。我的母親是重度肢體障礙者,她還曾一度擔心是否這樣的基因會遺傳或是隔代遺傳給下一代而充滿罪惡感,原因不過只是一個立法委員的助選員為了拉票在她面前胡扯。

最終,我要為這場演出的所有朋友(無論是支持者或是視障的朋友)表達我的敬意與讚美。我感受到了他們的努力和用心,以及存在在他們身上的可能性。對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也讓我反省到準備的困難,以及存在在世間的不平等,這對我再次踏上舞台時將提供很大的警醒作用。

我相信一定存在著一種更適合視障朋友呈現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形式,那可能不是我們慣用的流動塑像、三句話或是大合唱,也許,是另一種更貼近靈魂才能看見的劇場模式吧(目前想到的形式,諸如詩與樂師,聲音的大合唱等等)!

最終,一人一故事劇場不只是一種藝術形式,而是一種生活

今天瀏覽了今年四月十六日到陽明大學「全人生涯開展」課程分享生命故事時學生留下的回饋,忽然發現在接觸劇場的過程中,我做了許多改變。而這些改變,也應證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句話。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我而言,不單是指人生的虛幻,或許,戲劇這種藝術形式的本身,就是一種生活,抑或者藝術的修練即是生活中不可忽略的一環。感謝許許多多的老師們,在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各種與生命相處的智慧。

我敬愛的攝影老師顏炯彬老師,當我對於如何把平凡的人拍成美麗的照片產生疑惑時,他告訴我,每一個人都有最美的一個面向,攝影師的任務就是找到他,按下快門。

敬愛的劉紹爐老師,在工作坊時他告訴我,藝術家的風格不在形式或是技術,當藝術家和深層的自我接上線時,藝術風格就確立了。

許許多多前輩的指引,讓我能夠發現生活中許多有趣的事情,這也讓我樂意再把前輩們的話轉述給更多的朋友聽。

不過仔細想想,上面兩位老師的話,其實存在著某種微妙的關係。一個找到真實自我的人,在藝術的呈現上可能充滿了強烈的個人風格。對於一個攝影家而言,任務卻是找到別人(或景物)最美的面向。這兩者似乎有所衝突,前者的重點是自我,後者的重點是他者,不過事實上是可以同時發生的,甚至相輔相成。因為沒有準備好的自我,無法打開自己的眼界,而透過別人優點的探尋,也能拓展自己生命的框架。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這兩件事情同等重要。演員需要聆聽並找到故事真正的核心和意義,同時也需要突破自我去展現,並以最有藝術性的方式去成就。形式和技術只是一種支持,儀式則是一種保護。如果我們在其中不能超越自我並具足發現生命真意的能力,演出就容易流於表象,其結果是只有熱鬧興奮的悸動而缺少直指人心的感動,只能看到演員的聰慧而無法領略生命的智慧。

最近,看到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初學者站在舞台上勇於挑戰的面貌,忽然讓自己有機會重新審視過去的歷程,並期待自己能從頭做起。說要從頭做起其實並不容易,那些曾走過的路、曾受過的傷、曾經歷過的事和曾跨越的足跡都將成為前進的力量,但重新出發卻容易多了,只要整理好心情和包袱,把不必要的放在應有的地方,帶上自己的真誠、勇氣和學習的心,就能夠大步向前。

最終,一人一故事劇場不只是一種藝術形式,而是一種生活。一場演出終有落幕之時,而生活卻持續朝未來前行。

對我來說,社區劇場是社區人演社區事給社區人看,見證過往並尋找未來的劇場。

如果用說文解字的方式來看Theatre,Thea是See,也就是看的意思,tre是地方的意思,換句話說,Theatre就是看及被看見的地方。Peter Brook曾說過,當一個人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從另一個人的面前(觀看下)走過,劇場就發生了。果真如此,那麼在社區這個特定的場域中,某個社區人正在觀看著另外一個社區人,社區劇場興許也正在發生。

如果說社區人演社區事給社區人看是社區劇場的形象,那麼社區人的參與,社區事的探究以及表達能力的開發,就成為社區劇場中的重要工作。換另外一個角度,社區劇場其實是以劇場做為社區營造的整合性平台,因此社區劇場的課程並不只是一種單純的技能教授,更重要的是社區的共同參與和創造。

這幾天很低調地參加AAEE的年會。低調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絲毫沒有可以高調的地方。

星期六的晚上,阿馨帶領兩次四小時工作坊的參與成員,要在晚餐之後呈現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八個小時的訓練就要上台,我不得不為這些學員們鼓掌。工作坊的時間非常短,練習的形式也不可能多。不知道阿馨是運用了什麼魔法,總之,六位學員勇敢地站上了舞台。流動塑像、轉型塑像、一對對、大合唱和自由發揮,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好不威風。

在年會之前我就和阿馨說,如果有需要的話,告訴我一聲,晚會的演出我一定奉陪。星期六一早遇到她,她就邀請我協助樂師的角色,我很樂意地答應了。由於沒有和他們一起練習,所以無從得知他們的狀況,更談不上團隊默契,因此連開場和結尾我都要求「不要上台」,僅以音樂加入。我明白,主角是這幾位勇者,而不是我。

這是一個很難得的學習機會,一場正式的演出,演員只接受了不到八個小時的訓練,而身為樂師的我要盡一切的努力去支持他們。一人一故事劇場不是一個讓人出鋒頭的場域,而是協助夥伴發光發亮的場域。那些初學時站在舞台上會遭遇的困境,我曾經走過,也曾經看著我的夥伴走過,看著我的學生走過,看著其他的朋友走過。練習時大部份是在沒有樂師的情形下工作,在正式演出中還得重新適應樂師,對演員而言,也是一項挑戰吧!

我該怎麼做呢?我問我自己。

記得一兩年前有一次知了劇團演出時缺人,我自告奮勇說可以支援樂師一職,卻被小魚婉拒,原因是一下子就會被發現是槍手--無論是我的風格或是樂師的經驗。後來這場演出我也有前去觀賞,只是當時的樂師(由他團支援)做得其實和我相比並不遜色。那次的經驗也讓我反思一個團隊如果不能共同成長,也許也會成為另一種障礙。

同時要支持演員有好的呈現,又要避免太突兀,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總之,在演出之後的座談中,還是有觀眾問起「樂師」的即興能力(註),於是我的「身份」就曝光了。其實,並非我想要刻意偽裝,只是對我而言,能夠支持初接觸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朋友們,是件讓人非常開心的事情。如果當我初接觸一人一故事劇場時,也能夠有機會和較資深的前輩同台演出,我想一定能夠學到很多,也會感到更大的安心--而這就是我想做的,也是我需要做的事情。

演出結束之後,一些朋友來詢問我有關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的問題,我做了簡單的回應,並留下了簡單的網址。我明白在舞台上人是透明的,一旦演出開始,沒有可以偽裝或隱藏的地方。演員如此,樂師也是如此。無論是好是壞,都會被人看見,而我們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努力服務了。

能夠參與這場特別的演出,真是一次很難得的經驗。

(註)這位朋友提出的問題是,樂師怎麼能在幾個小時的訓練中,把音樂的時機掌握得這麼精準,沒有太多,也不會太少。說實話,在這一場演出中,有幾個地方我刻意地多做了一些音樂以便協助演出的推進,可能是因為恰恰填補了大家轉換時的空檔,所以才沒有被發現吧。

指導單位:行政院大陸委員會、行政院青年輔導委員會、行政院勞工委員會職業訓練局
主辦單位:愛心第二春文教基金會、瑪納有機文化生活促進會、暨南國際大學社會政策暨社會工作系、中華組織發展協會籌備處
贊助單位:中華發展基金管理會
協辦單位:NPI公益組織發展中心
執行單位:行動力組織學習中心

如何讓NPO從原先資源來自大眾、企業募款,轉為透過新興的組織經營運作模式讓NPO組織自給自足呢?
NPO開始發展社會企業的模式作為其對社會責任的承諾與展現,這是目前兩岸三地NPO正在發展的方向與重點。
透過「社會企業實務」論壇讓兩岸三地從事社會企業的夥伴能彼此認識與瞭解,並共同面對社會問題的解決與資源的整合,促進公益組織與企業社會責任之間合作模式,解決社會問題與社會責任之發展。

時間:981119(星期四)09:00 ~ 17:30

地點:劍潭青年活動中心 欣悅廰 (台北市中山北路四段16號)

08:00-09:00 報 到
09:00-09:20 開幕式 主持人:鄭穆熙教授/瑪納有機文化生活促進會理事
09:20-10:00 全球金融風暴後

社會企業發展的契機

主持人:許士軍教授/元智大學遠東管理講座教授(暫)

主講人:鄭勝分董事/彭婉如文教基金會

10:00-10:20 茶 叙
10:20-11:50 社會企業的策略發展 主持人:王世榕教授/亞太基金會董事

與談人:王慧珠執行長/彭婉如文教基金會(暫)、陳大德執行長/青年和平團、

    呂朝主任/NPI公益組織發展中心、朱柄肇創辦人/欣耕工坊、

    蔡海偉總監/香港社會組織聯合會

11:50-13:00 午 餐
13:00-14:30 社會企業的創新模式 主持人:王秉鈞副教授/元智大學資訊管理系

    與談人:林建治理事長/原助民深耕德瑪汶協會、解岩主任/北京一加一文化交流中心、韓淑燕秘書長/天津鶴童福利協會、董芬項目負責人/北京花旦工作室

14:30-14:45 茶 叙
14:45-16:00 社會企業的社區培力 主持人:曲慶浩執行長/耕莘文教基金會

與談人:陳雅楨秘書長/瑪納有機文化生活促進會、張紅雅秘書長/社區資源交流協會、

    張書平秘書長/四川大邑縣養兔協會、劉文奎常務副秘書長/扶貧基金會

16:00-16:10 休 息
16:10-17:10 兩岸三地社會企業

實務合作與發展

主持人:金世朋執行長/愛心第二春文教基金會

與談人:兩岸三地社會企業實務工作者

17:10-17:30 閉幕式 主持人:鄭穆熙教授/瑪納有機文化生活促進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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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年全球一人一故事劇場人權議題聯演在台灣
第二場.法鼓青年團隊
基礎工作坊結業演出.法鼓大學德貴學苑

撰稿人:李志強

十一月八日下午兩點五十分,由法鼓慈善基金會、法鼓大學籌備處和法鼓山青年會主辦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基礎工作坊,進行了一場關於人權議題的封閉式演出。這場演出由工作坊引導者李志強主持,五位工作坊的學員擔任演員,兩位學員擔任樂師。觀眾除了工作坊成員之外,還有一位法青會的法師以及法鼓大學籌備處的老師和志工。

這場演出緊接在另一場結業的演出之後進行。演出一開始,主持人邀請所有參與的朋友進行一個關於社會階級的活動。在活動中,隨著時間的進行,在上位和既得利益者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不斷地增設種種不合理的限制,甚至是剝奪了在下位者參與的權利。活動在小組分享中結束,並正式進入演出。

演出一開始,四位演員以插話的方式,不斷地在舞台上訴說著目前社會中存在著的困境,包括最近引發社會關切的美國牛肉進口事件、失業率和經濟問題、外籍配偶在台生活狀況等議題。隨後,主持人邀請大家分享自己當下的感受,演員以流動塑像和三句話的形式呈現。

之後,說故事人分享了自己的故事。一位男性在學學生A分享從小到大父母親不斷地要求自己考上好的學校甚至是公務員,才能得到好的生活的故事。然而事實上就算是考到了很好的學校,結果還是得不斷地追尋。演員呈現出說故事人深刻的反思,並在最後留下一個問號。

接著,一位女性學員B分享了自己在職涯中發生的故事。一開始,她在一個具有實權的單位工作,結果人事之間的鬥爭讓她覺得很無奈,於是她離開了原來的公司,到人人稱羨的新竹科學園區工作,沒想到在那裡遇到更大的挑戰。最後,她選擇離開,並花費半年的時間沈澱。現在,她在一個六個人的組織服務,收入和過去相比少了許多,但卻得到了很多很多的快樂。說故事人分享出對於快樂的洞見。

演員以自由發揮的形式來呈現故事中形形色色的面貌。當主角面臨迷惘時,演員以半透明的布不斷地環繞著主角,樂師悠揚的音樂引導著觀眾,最後,主角終於找到了快樂,並得到觀眾熱烈的掌聲。

一位男性觀眾C分享了第三個故事,這是一個關於遇到警察執法的親身經歷。當時他因趕時間而交通違規,卻發現警察對其他的違規事件視若無睹。當他要求警察要公平對待時,警察卻向另一個違規的駕駛反應,是他舉發所以才開單的。說故事人對此感到忿怒,並要求記下警察的姓名,此時警察的態度才有所轉變。故事的最後,說故事人反而安慰和鼓勵警察。

演員在故事的呈現中,反映出社會中存在著的衝突與不公平對待,結束時主角進入深刻的反思,並對社會中存在著不平提出了質疑。在說故事人最後的分享中,說故事人也提到他對於自己的舉發讓另一位駕駛受到傷害而感到歉意。

整場演出在演員回顧今天聆聽到的故事中結束。每一位演員都分享了自己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同時也分享了自己離開之後想要採取的行動。

這場演出是這些演員和樂師第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同時對於大多數的觀眾而言,今天下午的兩場演出是生平第一次觀看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正式演出。觀眾分享著收穫滿滿的心情,同時也思考著如何運用一人一故事劇場在未來的服務上。

在這場演出中,故事線明顯地受到一開始活動的影響。最初的活動設計其目的即是為了協助演員和觀眾能夠更容易地進入社會議題的探討,顯然發揮了很好的效果。在三個故事中,故事線包括了「質疑」、「階級」、「對社會某種要求的抵抗」,同時也隱藏著共通的社會文化脈絡。舉例而言,在A所分享的故事中,家長的期待其實是社會文化中普遍接受的觀點,而在B所分享的故事中則挑戰了社會普遍認定的觀點。在C的故事中,說故事人甚至會反省自己對公義的堅持造成了他人的傷害,也突顯出東方文化中與人為善追求和諧的特質。

在演出前的小組討論中,演員們分享希望探討關於「階級和不平等對待」的相關議題,並把主題定位在「尊重與同理」的方向上,雖然這個主題和全球聯演的主題「復原與希望的故事」有些不同,但是對於一個新的團體而言,卻是十分難得的經驗。身為主持人與工作坊引領者,對於學員們的努力和結果感到驚艷與驕傲,也期待這個新生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團隊能夠持續努力,不斷進步。

最近連續聽到許多朋友表達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疑惑,這讓我有些驚訝,有些沮喪,也有些自省。有疑惑是正當的,觀眾沒有義務研究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歷史,或是理解支持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架構,觀眾可能會從一次的演出或是工作坊經驗中得到結論:「哦!這就是一人一故事劇場。」

讓他人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產生疑惑,不是因為我們一人一故事劇場人在演出中或是工作坊裡為他們帶來的嗎?這就足以讓我深刻的反省和檢討,究竟我們做了什麼,讓人們產生這樣的疑惑。

一位朋友說:「我聽說你們是從事戲劇治療的一個劇團。」另一位從事戲劇治療的朋友表示,他曾在一次國際會議中看過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覺得一人一故事劇場在公開場域挖人隱私。還有一位社工背景的朋友,在參與了某次短暫的體驗之後,覺得一人一故事劇場有點像「邪教」(註:這位朋友原來使用這個詞的意思比較接近「外道」)。

邪教?雖然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卻忽然覺得邪教這個詞還蠻貼切的。

如果你從一個玻璃窗外看著某個團體的工作坊,他們忽然間在做肢體伸展,忽然間在分享和回應,忽然間大哭大笑,又忽然間相互擁抱。某一種儀式在執行著,又有某一種音樂從縫隙中滲出,一個人上台說一說然後哭了,另一個人在台上又叫又跳像是瘋了。

邪教?難道不像嗎?

有機會走進這個團體,帶領的人和大家一起玩遊戲,一起分享,然後邀請說故事人在大眾面前裸露內心世界,光是呈現自己想要呈現的還不夠,還有人會拿起刀往下挖,好像不把體內世界徹底究竟一番就不肯罷休。另一群人在舞台上回應,搧情的語彙、特別的儀軌、神秘的音樂、抽象的畫面,然後,然後說故事人哭了,觀眾哭了,演員也哭了,好像一種懺悔,好像一種救贖,好像一種神聖卻充滿著慾望的場域(抱歉,很多時候就算是非邪教也可能如此)。

再然後,帶領者很開心地送說故事人下台,好像他已經被治癒了,好像他的罪惡已經被消解,於是目光投向另一個人,又是另一個人的另一個故事。

邪教?難道不可以這樣稱呼嗎?

做一人一故事劇場很難,要把一人一故事劇場做成邪教卻相對簡單。

那麼,要怎麼辦呢?明明一人一故事劇場就不是這個樣子啊?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起了八個字。也許,這八個字能帶來某種可能性,那就是:「知足常樂,知止不殆。」

身為主持人和演員,應該要知足。說故事人分享了他的故事,我們應該要感到感激,無論多少,只要足夠就可以呈現。如果我們不知道「界線」,不曉得停止,主持人就會想要挖出重大或有意義的事件,演員就會想在舞台上做各式各樣的嘗試,甚至想要「教導」說故事人。

我們在舞台上做了這麼多努力,是為了說故事人,還是為了我們自己的欲望?如果我們知足、知止,那麼說故事人會不會感到更安全?觀眾會不會感到更友善呢?印象中Jo Salas曾提起,如果想要在舞台上表現自己(及自己的聰慧),可能一人一故事劇場並不是適合的選項。

身為一個不很用功的佛弟子,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學習歷程中,常常覺得慈悲和智慧的修練是不可或缺的。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場域中,可以完全是快樂的故事,也可以完全是社會議題的探討,重點在於每一個人真誠地分享和參與,而劇團的任務僅僅是架構一個讓一切發生的場域,而無需涉入每一個人的故事。

人們需要說故事,就如同人們需要唱KTV。那是一種舒解,一種人際互動和一種和自己在一起的過程。唯一一點不同之處是,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人們看到了自己的故事,而不是模特兒在海邊慢跑。

新竹國際花鼓節在前天終於告了一個段落,忙完了昨天北極星劇團在交大的工作坊和演出,我「不務正業」的日子也就隨之告一段落。

在活動的過程中,看到了許多值得學習和效法的地方,也看到了許多值得我反省的地方。舉例而言,前天晚上因為要圍Trickster的演出場地,結果有一位老先生跑來破口大罵,還把磚塊拿走然後丟到地上,幸好沒有人受傷。

把通道圍起來做為表演的舞台,讓一些想要通過的人很不方便,這的確會讓人很不爽。前幾天一個老人家要通過時就很不悅,連我在當下也升起想要拿磚塊打他的念頭,所以我能明白這種不爽的感覺。後來自我檢討,便發現那是因為我的慈悲心不足,智慧力不夠所致。

雖然在這次的花鼓節中只是一個跑腿的腳色,但是身為一名專案管理師,卻從中挖掘出許多有意思的事情。以這次圍舞台的事件為例,就可以當成專案管理中的利害關係人管理的例子。

所謂的利害關係人,在專案管理中,簡單地說即是指對於專案成敗有興趣或會受其影響的人的群體。諸如專案團隊、客戶、供應商、社區住戶,甚至是競爭者等等。每個利害關係人都有其獨特的興趣和影響力,同時也有其不同程度的期待和貢獻的承諾。所謂的利害關係人管理即是管理利害關係人的相關事項,包括找出他們,了解他們,排列次序和採取相對應的行動以增加專案成功的可能性或是降低失敗的風險。

圍場地這件事情,和什麼人有關呢?首先,是演出團隊,因為他們是場地的使用者。其次,是活動組織者和志工團隊,因為他們得圍場地。第三是觀眾群體,第四是路人,第五是媒體,第六是社區組織和志工,第七是上級長官,第八是週圍的居民。還可以列出更多更多,但是因為管理需要成本,因此利害關係人管理的過程中,需要列出相對比較重要的利害關係人。

在圍場地這件事情上,有路過需求的人會對於圍場地持負面的看法,而圍場地的志工也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面對衝突。昨天來爭吵的人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他覺得圍這麼久是不必要的,這是走道而不是舞台。然而依據真實的狀況,因為場地需要演出團隊決定,而演出團隊需要著裝和準備,因此在決定和演出之間一定存在時間的落差。至於行人通過是不是會造成之後演出的影響則見仁見智,基於尊重演出團隊的立場,我個人覺得適當地圍出場地非常合理。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行動,讓受到負面影響的人轉化成支持者。在利害關係人管理中,對於負面影響力大的人,我們會努力地降低他的興趣,或是把他的立場改成正向支持(通常很困難)。

如果我們可以提升到更高的層級來看,如何協助觀眾或是路人得到好的參與和觀賞經驗,如何協助演出團隊得到最好的支持,如何讓志工夥伴能夠更有效地完成任務同時減少挫折,這些都是專案負責人需要面對的功課。

在本質上,我覺得如果能夠在演出之前重新界定這個空間,使之不再是「通道」而是「舞台」,對於一般大眾而言,可接受度便會提升,同時也減少志工所面臨的衝突。當然,重新界定舞台區域需要花費額外的人力和資源,例如需要搬動一些設置來圍場地,同時這些設置又需要很快地撤離以利演出團隊表演,臨時要處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管理需要成本,不管理則存在著風險,因此在天秤的兩端要如何拿捏,還是得回到更大的範疇來看待。例如,整個專案的成本和資源如何運用,這樣的衝突是發生了才處理還是可以轉嫁出去等等。然而專案管理也隱藏著一些侷限,如果我們都用某個專案的限制來思考,有可能變得短視而忽略了長期戰略上的目標。因此,我們更需要明白「專案」存在背後的使命和目的,才可能有效地成就一個專案。

在過程中,我看到了許多朋友的用心和付出。像是社造中心Thomas柔軟的身段、歡喜扮戲團彭老師常保微笑。當然,我也看到了表演團隊的專業和用心準備。一場節慶的背後,隱藏著許多有趣的事情,這也是我願意排開其他的工作去當個跑腿的原因。不過,我也發現我的年齡普遍被低估了--算了,反正年齡不過只是身外之物,只有寫在病歷上時才特別具有意義。

放手,很難

今天,風很大。中午因為要到交大協助北極星劇團的工作坊和演出,所以早早吃過中飯後就出門。在中央路和東大路口等紅燈時,看見一位老婦人停下機車,撿被風吹掉的書包。當他把書包放在車前的籃子裡正要再次啟動時,一陣風竟把他和車子一起吹倒了。

他站了起來,但卻沒有辦法把車子扶起來。此時紅燈已經轉成綠燈,我連忙把車子停下來,跑到路中間幫他把車子扶起來。此時,忽然感覺到車子要往前衝,原來他握著的是油門把手,而且緊緊握著不敢鬆手。車子一動,他忽然間被嚇得不知所措。我連忙拉著車子,並叫著:「快放開。」

不知怎麼回事,他只是愈來愈用力握著油門,車子往前的力道愈來愈大,我得用全力的力氣拉著車子不讓車子前進。兩旁的車子快速經過,我明白如果我一放手,車子一定會衝出去,而他也會因此受傷。但似乎怎麼說他都沒有聽懂,眼看我快拉不住車子,我忽然忿怒地大叫了一聲:「快把手放開。」這時老婦人似乎才被我嚇到而把手放開。此時,已經是紅燈了。我連忙把車子牽到路邊停好。他似乎稍微緩和下來和我說謝謝,我卻頭也不回地騎上我的車就離開。我明白當下我升起了忿怒之心,不過我也明白我沒有道理生氣,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有說一句安慰他的話,我需要處理我自己的情緒。

曾經遇到某些人,開口頭頭是道,好像自己能夠掌握一切,能夠臨事不懼,別人的處理總是差了那麼一點。但事實上自己面臨這些事情的時候,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一旦自己身陷那些狀況,才會明白原來根本不是「懂不懂」的問題,而是懂了如何能做到的問題。我常常會笑自己「非不為也,不能也」,一些朋友不太明白,還恥笑我是能為卻找藉口不為,但我自己知道,有很多事情口說無憑,要能真正落實做到,很難很難。

就像這次的經驗,如果我的智慧足夠,在第一時間我應該把車子熄火;如果我的慈悲之心足夠,在那位老婦人受到驚嚇之後,我應該說幾句話安慰他。我明白人在驚慌的狀況下會手足無措,但我卻因此而生氣。因為生氣而大聲叫喊,有助於協助他放手(放掉油門),但為什麼不是我放手呢?我有什麼理由一定需要去照顧他呢?既然他已經放手了,為什麼我沒有辦法把心情靜下來呢?

我不過只是聽見我內在的一個聲音告訴我,停下來去幫助他,於是我便停下車來,跑到路口幫他推車。如果我不幫他推車,會有什麼危險嗎?我不知道,也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我應該明白車子倒下時要先熄火,有時甚至應該立刻跑開,但是我並沒有這麼做。

事情的結果是ok的,至少我們都平安,不過自己卻覺得很慚愧。今天我是真正生氣了,這個生氣和助人無關,純粹就是過去自己那種「你怎麼說半天說不聽」的性格,然而,沒有人需要聽得懂別人的話,就像是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一樣:說故事人沒有義務把故事說好,那是主持人的責任。

這真是一次心驚膽跳的學習啊!

十月二十五日,台灣光復節,一個屬於歷史但尚未消逝的節日。

一九四五年的十月二十五日,在台北中山堂日本投降交出了台灣,如果這一天的名字被標籤為「日本停止殖民台灣紀念日」,我想我會更喜歡。至於接下來的歲月屬於什麼樣的顏色,不同的人也許會有不同的想法。

會選擇在這一天這一個場地演出,是一個意外。不過意外之中也隱藏著一些自己的期待。從以前開始,就很希望有機會能在眷村為長者服務。一部分的原因是自己在眷村之中長大,一部分的原因則是眷村正在台灣的地圖上快速的消失,而眷村的長者們也隨著光陰和歲月而流逝。

來到了忠貞新村的活動中心,不高的講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正中間是國旗和國父遺照,右手邊以國家興亡為己任,左手邊置個人死生於度外,多麼讓人懷念的地方啊!為此,我特別建議不要把講台擋住,而直接運用講台成為舞台的一部份。

在眷村的演出經驗十分特殊。除了長者們特別客氣之外,長期以來也存在著對某種事情不揭露的氣息,然而一旦某個人某件事被提及,其他的人卻又會一呼百應。這點有點像是在部落一樣,在這些地方裡鮮少有個人的故事,每個故事多多少少都是集體共同的記憶。

這是一種非常特別的演出,在演出中出現了過去我們不曾遇過的狀況。第一,這場演出所分享的故事,在議題的深度上很深,面向也很廣。這些議題包括了被戰爭打亂的一生、女人在社會中的困境等等。第二,這場演出中出現了觀眾對說故事人的疏離,但同時說故事人卻在舞台上第一次公開揭露自己深藏在心中多年的苦楚。第三,這場演出中也出現了演員對觀眾情緒上的對抗。夥伴們被上述同時存在著信任與不信任,尊重與不尊重的環境,以及在沒有很安定的環境中卻出現很深層的自我揭露的狀況所影響,在表相順暢的演出背後,其實隱藏著很大的不安定。

這次發生的一些現象,可能某部分是源於主持人的風格與和與觀眾的熟悉程度,某部分則是源於眷村獨特的分享文化。當這個文化風格強烈影響到團隊對儀式的掌握時,就會出現一種內在的拉扯。

當主持人邀請故事時,觀眾們客氣地彼此推託;
當說故事人在說故事時,覺得無趣的觀眾便拿出報紙來看;
當說故事人說完故事之後,落入其回憶裡而無法回到現實認真的觀看;
當說故事人看完故事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說故事人回到位置上時,不斷地和其他的人交談確認故事中的人、事、物;
……

在表面的現象背後,存在著一些更深刻的因素,才會促成這些事情的發生。同時也存在著許多新的可能性,讓我思考在一人一故事劇場在地與適性化的過程中,還有哪些方向可以去努力。

一、挑戰觀眾

要有能力挑戰觀眾,演出團隊需要高度的準備,甚至不惜和觀眾決裂。觀眾踏入劇場有很多原因,我們理應滿足觀眾的需求,但同時我們也明白順應一切被觀眾帶著走不是最好的策略。無論是主持人、演員或是樂師,在驚濤駭浪中穩住掌舵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別奢談要前往某個特定的方向。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通常我會採取比較取巧的方式,那就是在演出結束的拼貼時,嘗試更多不同的觀點。

二、接納並隨之轉化

首先,我們必需接納。接納不代表需要認同一切,也不代表對於不義的行為無需採取適當的回應。

當山不來就我,我可以就山。

如果我們覺得觀眾的某些行為不夠好,那麼我們能夠做些什麼讓吸引觀眾呢?在影響力的模型中,魅力、資訊力或許是比較好的選擇,而利誘、威逼或是運用法定權、地位權,也許並不這麼適合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換句話說,只要我們的呈現夠好,那麼理應能夠吸引觀眾的目光。如果我們盡了一切的努力,結果仍然不夠好,也請別忘了一人一故事劇場是個集體創造的過程,觀眾也是參與的一分子,我們共同分享了這個「美好的責任」。

三、突破自我

Rose Nojia在《小丑的創造藝術》中提到關於人性三層的重要性,人性三層的第一層次是既定文詞層,一切行禮如儀,但流於表相。第二層次是角色層,大家各盡職責,我的主持人角色,你的社區召集人角色,當演員的人說我已經盡力了,當樂師的人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於是我們停留在我們被認定或是自我認定的角色或規則之中。第三個層次是死層,簡單地說,就是一切都卡住了的地方。人們透過死層來保護自己,不會更進一步交談。最裡面隱藏著的則是核心,那兒有真實的自我。

有時,觀眾群體停留在很表層的位置,卻會有一兩個人忽然間論及自己的核心。身為演員,我常常會問自己是否有能力感知表層下的核心,無論是故事或是情境脈絡。如果此刻某些內容並非所有觀眾所有接受,我們可以選擇一些較疏離(亦即藝術性)的方式來呈現。

如果我們無法突破自我,無法對相對應的事情保持自在,觀眾也會如此回應著我們。

四、放下

放下很難,真的。剛才的訪問好像忘了問某個問題,所以下一個訪問時就得彌補過來。這很好,可是卻存在著一種風險,那就是為了執行這個「任務」而錯失了當下真正的情境--也許下一個故事有更適合的形式,根本無需問那個問題。這也就是我會覺得「貢獻舞台上需要的,而非自己想要的」會是演員修煉的一大關卡的原因。

如果我們不能放下,就像是揹著自己剛才所犯的錯誤來服務下一個觀眾的故事,一不小心說不定會變成另一種狀況:一種對觀眾的懲罰。

五、覺察

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的前題是感知。我們無法面對未曾感知的事物,充其量也只能面對我們的「無知」而已。在舞台上,如果我們無法感知觀眾、說故事人和夥伴的狀況,就只能等待自然而然的變化來推動改變,但這就像是突變之後的天擇一般,發生的機率很低。

我們需要覺察到許多狀況,並為之採取必要的行動。這是一個互動式的劇場,而不是一個「輸入-流程-輸出」的程式化劇場。所有的儀式或是形式都是為了支持整個場域更安全更美好而累積的經驗,但最重要的還是在場域中的人和真實發生的情境。理論就像逃生路線一樣給與我們安全上的保障,卻未必能夠在真正危急時派上用場。

六、往更高的地方前進

在過去,我常常要求自己要與觀眾同在,結果就停在觀眾所在的位置上。但是幾次演出得到了一些回饋,卻發現如果我們能夠把故事帶往更高的地方,觀眾會得到更大的啟發和感動。我們需要的並非改編別人的故事,而是提供更高或是更多元的觀點,這樣就足以帶來不同的思考和改變。當觀眾離開劇場之後,帶著的不會是更多的「八卦」或「茶餘飯後的話題」,而是更多的感動和可能性。

這場演出讓我學習到很多,發現了很多可能性,也反省了許多。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道路上,必然會愈來愈謙卑,因為我們正在回應現實,每一個情境,每一個故事,每一個參與者的身上,都有太多值得我們思考和學習的地方。

在playback的路上,我所得到的遠比我所付出的多。但我也明白,如果我不付出,一切就不會發生。這或許就是playback給我們的playback吧!


註一:附帶一提,這兩年來人權議題的演出,故事線都被某一位夥伴的開場帶著走。我忽然覺得,說不定這位夥伴的生命故事是上天賜予的禮物。

註二:附帶二提,儀式的準確執行真的很重要,但是因為更接近於互動儀式,所以觀眾也參與其中而充滿了各種有趣的變數。

註三:附帶三提,我覺得主持人和觀眾的熟悉程度,有時會是雙面刃。其一,熟悉會帶來安全,有助於推進演出的深度;其二,熟悉會帶來人際關係上的限制,有時因每個人的風格差異,會造成某些執行上的困擾。

註四:附帶四提,原本很想主持這場演出,後來考量了主持人的準備度,並且讓夥伴有更多機會主持、讓我有更多機會演出,同時考量我的體力負擔,所以推薦某位夥伴當主持人。顯然這決定有點晚,也讓大家的準備時間有點不夠。以後應該更早一些決定吧!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練習中,有許多有趣的關卡可以突破,而且這些突破比電玩更有意思,一旦有所領悟,你的人生也會變得不同。

對於素人演員而言,常常有人認為表現能力是第一個關卡,而我覺得心的準備是第一個關卡。我們太常在心沒有準備好之前開始學習,太常以為心的準備是每個人的工作,太常以為只要有好的表現能力,在舞台上就能夠有比較好的表現,進而使得自己更有信心。然而,如果心沒有準備好,就無法聆聽、無法感知、無法接納將會發生的不確定性--尤其是在即興的舞台上。

當然,相對於心的準備,表現能力的準備有時比較容易入手。然而事實上無論是心的準備和表現能力的準備都有許多階段,同時也是相輔相成的。換句話說,心的準備和表現能力的準備是同步進行的工程。

在我的經驗裡,一人一故事演員站在舞台上有一些一定會遇到的關卡。其一,演出說故事人的感覺而非自己的感覺;其二、表達出來而非表演出來;其三、和夥伴施與受;其四,貢獻舞台上需要的,而非自己想要的;其五,和觀眾同在;其六,自在地抽離和進入角色;其七,安住在當下,接受不完美。

當然,這個列表可以不斷地寫下去,特別選出這七項,是因為這七項能夠在日常生活中產生很大的助益。

演出說故事人的感覺而非自己的感覺

一人一故事劇場邀請說故事人分享自己的感覺或是故事,然後演員在舞台上演出他的感覺或是故事。所以,「聽」的能力是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最重要的基礎工作之一。在日常生活的溝通中,我們常常會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我們以我們自己的感覺或是想法加諸於世界和其他人身上,忽略了其實每一個人能站在不同的空間中。《調停者的力量》一書中提及交談和對話的不同,交談通常建立在共同的認知基礎之上,但事實上很多交談並沒有滿足此一前提;相對地對話的基礎是認為雙方站在相同的認知基礎上,也因此經常我們需要對話。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員在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過程中,須要同理說故事人,也就是換穿對方的鞋子思考,有助於日常生活中的對話和思考。要做到這一點,得先放空自己。

表達出來而非表演出來

在參與行為藝術工作坊和小丑與完形的工作坊中,忽然發現了表達和表演的不同(另一個說法可能會是表達和解釋的不同)。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常常會以一些刻意的典型來呈現某種現象或是價值,這些典型可能是某些社會互動儀式下的文化產物,但是和真實之間可能有很大的差距,而其中最大的差距在於自己。當我難過時,我會真實的難過,但是在舞台上,我不會真實的難過,卻又要讓別人認為我真實的難過。我用各種可能性把難過表達出來,而不是解釋給觀眾看到我的難過。用更白話的說法就是,在舞台上有一個很難過的人和有一個說自己很難過的人之間的差別。要做到這一點,心需要跨越許多內在的柵欄。

和夥伴施與受

舞台上的即興是困難的,一切都是如此不確定,因此需要透過和夥伴的施與受來完成演出。施與受同樣重要,缺一不可。在日常生活中,先接受再給予是困難的,因為這要求我們一定要先理解才能行動。不過這樣的修練對於衝突或是不確定性高的環境,卻有著很好的作用。另一方面,施與受要求我們對夥伴提供的點子要「say yes」,換句話說,每個人都需要保持柔軟的彈性,完全且真實的接納,並朝向更好的方向發展,因為我們相信彼此相互扶持的力量。如果我們把世間的變化當成某種「施」,我們就很容易地學會接受再加以轉化。

貢獻舞台上需要的,而非自己想要的

舞台上的獻禮不是我的表演,而是一整場演出。並非每一個表演能力精湛的演員,都能在舞台上感動別人,因為一人一故事劇場服務說故事人的故事。有時候我們心中會想,我待會兒要做這個角色,可是說故事人選擇了其他的人來扮演這個角色;有時我們心中會想,我現在要做這個感覺,可是身旁的夥伴早先一步呈現出來了。有時我們很想去服務說故事人,卻造成其他夥伴的困擾;有時我們看著夥伴在舞台上卡住了,心中卻想著「還好我不在場上」。一人一故事劇場要求思考什麼才是舞台上所需要的,而非自己想要的。當夥伴有困難時,義無反顧地踏進舞台幫助他,當舞台上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可以安靜地站在一旁欣賞。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太常以自己的想法去工作,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就像婚姻關係中,我們太常以為我們需要盡心盡力去完成我們的責任,抑或是一股腦地愛得死去活來,而忽略了愛的本身才是核心,而這樣的愛需要放在一個可支撐的環境中才得以滋長。

和觀眾同在

這很困難。互動式劇場中有一個極大的變數,那就是要和觀眾同在。什麼是觀眾理解的詞彙,什麼是觀眾此刻的心情?什麼是觀眾的願望,而什麼又是觀眾不願碰觸的過往?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有許多儀式性的輔助,事實上之所以會發生許多無法推進的狀況,常常都是因為無法與觀眾同在所造成。如果我們無法與觀眾同在,那麼觀眾又為什麼要分享他們的故事和感受呢?我常常想,一人一故事劇場之所以是一種慈悲的劇場,其本質不正是因為我們願意聆聽、理解他人的喜樂與哀愁嗎?我們如何能夠去喜愛一個陌生人甚至是敵人,而能夠面帶微笑甚至是為他演出我所不認同的觀點呢?只因為我們願與他同在。

自在地抽離和進入角色

角色的本身是緣起的,換言之,角色並非單純的存在而有其獨特的情境和脈絡。學會看待某個角色的困境而不是「我」的困境,有助於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輕安自在;學會抽離去思考而非陷入角色的情緒之中,也有助於我們發現其他的可能。放空自己回到中性的狀況,是一人一故事演員在舞台上不斷在做的事情。我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一旦發生了卻又可以全力以赴的投入。這需要一種放鬆且後設的視野。

安住在當下,接受不完美

雖然說故事人的故事經常發生在過往,但即興的挑戰在當下。如果我們無法安住在此時此刻,我們就會錯失了觀眾、說故事人、故事、夥伴和演出。同時,上一個故事的演出可能並不好,可是我們並沒有機會去懊惱,因為下一個故事又要來了;也許上一個故事的演出獲得了很大的迴響,但是我們也沒有太多時間去高興,因為此刻我們又將面臨全新的挑戰。成功的經驗不一定會帶來成功,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一次的失誤說不定會帶來意料之外的觀點(例如一次演出中,演員不小心用布擋住了舞台上說故事人的視線,在觀眾看來,那塊布可能是個失誤,但是在說故事人的眼中,卻是另一種隱喻)。接受不完美是很重要的功課,因為一人一故事劇場並非一次式的決定,而是人生道路上不斷地學習與耕耘。

回到現實生活,外在的改變如此的激烈,而內在的焦慮更甚於前。我們的平安、幸福是否只是架設在我們的想像之上不得而知,但是透過彼此的分享和獻禮,能夠讓我們有更大的力量和更好的準備,迎接各種挑戰。

我常常這樣想,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當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員,但是我相信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訓練可以提供大部份的人一個學習的場域,無論是溝通或是表達,無論是創造或是同理,都能夠帶來不同的觀點。這或許也是我還在這條學習的路上打滾的原因吧!

今年的人權議題聯演,因為八八風災之後,全台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人串連起來,因此大家希望能夠透過此次的活動,為未來的長期工作做一些準備。由於今年的主題是「韌性與希望」的人權故事,所謂的韌性即是指逆境中的復原力,非常貼近台灣近來所遭遇的困境,所以對我們而言,也可以說是跨出下一步的試金石。

今年是你說我演第三度參加全球一人一故事劇場聯演活動。在2007年時,我們結合了初階工作坊的成果呈現,上半場是學員的演出,下半場則是我們團的人權議題演出。主持人由當時工作坊的講師小伃擔任(演出紀錄見此)。2008年時,我們再度參加演出,並和知了劇團、花天久地劇團一起在新竹、台北和花蓮共同演出

今年非常特別,因為夥伴時間的配合上有些困難,所以一口氣提前到十月二十五日上午演出。演出的地點是新竹市的忠貞新村,一個我就讀幼稚園時每天上學要去的地方(我的母校是忠貞幼稚園)。

想到眷村,就想到了小時候的生活。然而隨著台灣政經情勢的轉變,眷村漸漸走入歷史,那種曾經擁有過的相互支持與感動,也隨著都市的喧囂而漸漸隨風散去。由於我們劇團中一半的人和眷村有些關連,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很想嚐試到眷村服務,此次因緣巧合,雖然來賓不一定盡是眷村人,不過能在眷村中演出,也算是得償所望了。

也許,我們也能從過去的生活之中找到面對未來的力量吧!


「韌性與希望」的人權故事

每年年底,全球一人一故事劇場(Playback Theatre)界為慶祝世界人權日,均會發起一項關於人權議題的全球聯演活動,至今已邁入第五屆。今年全球聯演的主題是「人權:『韌性(逆境中的復原力)與希望』的故事」,正逢八八風災重創台灣,全台民眾致力於復原之際,別具意義與價值。

八八風災發生後,全台各地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人立即攜手合作,除了設立Playback for you網路平台之外,更期待透過此次聯演活動,能夠匯集大家的力量,一起為台灣加油!

我們熱誠地邀請您的參與和分享!

(Playback Theatre,中文譯為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種即興的民眾劇場形式,由台下的觀眾分享親身的經驗與故事,台上的演員在舞台上即興演出,並做為一份珍貴的禮物送給說故事人與所有觀眾。)


團隊名稱時間地點對象收費狀況備註
你說我演劇團10/25(日)

9:30-11:30AM

新竹市忠貞新村眷村長者和社區居民
開放十席供貴賓需索票入場,請洽侯小姐0922405749
法鼓山青年團隊
基礎工作坊結業演出
11/8(日)

2:00-3:30PM

台北市法鼓大學德貴學苑不開放

團隊成員親友



一一擬爾劇團11/16(一)

7:30-9:30PM

差事劇團:

台北市大安區和平東路二段18巷9-10號1樓

開放免費請索票

一一擬爾劇團E-MAIL:playback8p@yahoo.com.tw

台南南飛嚼事

劇團

11/17(二)

3:10-5:00PM

高雄市新莊高中二年級不開放

女巫劇團11/20(五)

9:30-11:00AM

台北北投教會不開放

老人及政戰學校學生



知了劇團11/21(六)

7:30-9:30PM

牯嶺街小劇場一樓(無障礙空間):

台北市牯嶺街5巷2號

(近捷運「中正紀念堂站」2號出口)

開放,座位有限,
訂購票請洽張小姐0937365438
250元淨所得捐出聲暉聽障協會

Ps:現場有手語翻譯與字幕服務

暗中有戲11/23(一)

7:30-9:00PM

牯嶺街小劇場(無障礙空間):

台北市牯嶺街5巷2號

(近捷運「中正紀念堂站」2號出口)

開放,座位有限,
需事前預約,預約專線

23919393

免費主題:『視與不視之間』視障朋友與Playback的相遇
花蓮故事媽媽團11/24(二)
9:30-11:10AM
花蓮縣國福國小不開放

國福國小學生



花天久地劇團11/25(三)

7:30-8:30 PM

花蓮小米酒劇場開放免費
台東一人一故事劇場團隊11/25(三)

7:00-8:30 PM

台東勵馨基金會不開放

勵馨社工與案主



高雄教師劇團12/11(五)

2:30-3:30PM

高雄市民權國小視聽教室不開放

高雄縣那瑪夏鄉民權國小全體師生



看了楊蓓老師的《一場跨文化的救災反思》,有很深的觸動。

風災發生後,一位在張老師服務的先進發了封Email,提到了要幫助原住民,首先要先尊重他們的文化。他提到在專業之下與原住民特殊的文化及思維模式取得平衡,例如:遷村時要考量如何契合其文化習俗的接受度及原住民重視部落的群體性,我們要學習如何尊重多元文化讓心理重建工作真正發揮效果。

時間是八月十五日,風災剛發生一個星期。

很可惜,我只能說很可惜。

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像楊蓓老師說的「好像在災區尋找一個舞臺,眾人紛紛角力」。這種搶舞台的做法,讓人感到傷悲。

當時,我還在「替代性創傷傾向」當中,我聽到我自己心的聲音告訴我,要緩下來。當夥伴問我,為什麼不能立刻到災區去時,我心中明白,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們,去只是會造成困擾。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踩剎車。

建立playback4u平台,除了讓我們能夠連結在一起之外,多多少少也是告訴自己,我們現在已經在準備了,我們很認真地投入,但是腳步不要急。

此時此刻,我正在準備著在法鼓大學為法青會開設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工作坊。我心中也明白,有多少熱心的菩薩渴望能夠得到力量去幫助那些受苦的大菩薩們。

如果此時此刻我們真的能做什麼,充其量也就只是「讓我們同在一起」罷了。

我自己參與的社會企業工作是建立部落的經濟,所以多多少少明白其中的關鍵。經濟是許多工作背後隱藏的支柱,而認同的意義則是重建最重要的力量。

陪伴不單只是陪人說說話而已,需要捲起袖子一起下去工作。該怎麼走下一步,我們也只能陪在一旁,讓當事人自己去思量。

(本文響應Blog Action Day,今年的主題是氣候變遷)

二○○九年的夏天,很熱。

熱且無雨,平地上的菜種不出來。聽朋友說,他在南台灣的溫室裡,產量較前一年少了近九成。

於是大家往山上找菜。我們在山上的有機田園,也因為天氣太熱和少雨,沒有很好的收成。

大家急切地盼望著雨,於是雨來了。

不過雨一來,就降了一年的份量。

二○○九年的夏天,天空哭了,大地哭了,我也哭了。

我們不得不承認,世界變了。

那些百年不曾見過的,兩天下了三千毫米的雨、澳洲的沙塵暴、○七年新加坡的七月雪,許許多多的「災難」都不是開始,而是過程。

我們已經跨過了一條無法回頭的線,我們正邁向我們的「明天」--但,我們並不知道明天過後的世界,是否一如往昔。

災難的發生不只是因為氣候變遷的因素,氣候變遷則不只是因為溫室效應的因素而已。

災難的發生有許多原因。因為人們害怕水會帶來沙石,所以在上游設置了人工的阻隔。一場大雨,就讓河川改道。人類為了發展經濟,因此需要「善用」有限的水資源,於是蓋水庫儲水。水不夠,就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找。人類在大地上縱慾的結果,就是讓山林傷痕累累。

地文破壞了,水文破壞了,人文也跟著破壞了。

這不叫大自然的反撲,這就是「自然」。

當三峽大壩完工之後,中國的內地多了許多水。二○○八年初,華中華南大雪,接著澎湖海域也出現嚴重的寒害。沒有人知道這之間是否有絕對的關係,但總是存在著疑惑。

這世界,正在從一個平衡態過渡到另一個平衡態,是人類推動了這個改變,但面對這種改變的力量,人類卻無能為力。

我們能做些什麼呢?面對全球暖化,面對極限氣候,面對救災將成為常態,面對生活慾望與自然保護之間的掙扎。我們能做些什麼呢?

在二○○七年與美國前副總統高爾共同贏得諾貝爾和平獎的「聯合國政府間氣候變遷問題小組」,其主席帕卓里給我們每一個人的建議是:少吃肉,騎單車,節約消費。

他說,改變飲食對減少溫室廢氣排放,以及飼養牛隻和其它動物對環境造成的相關問題很重要。

他說:「那是我所想強調的事:我們確實需要在經濟上的每個環節削減。」

這件事情我們做得到嗎?

我相信我們做得到。

只要我們記得,二○○九那年夏天。

只要我們記得,等著我們的,是下一個夏天。

大嫂說要廚餘轉作的液肥,用來清除「小強」,於是我今天抽空開始在院子裡工作。

可惜,家裡的廚餘不夠。怎麼辦呢?想一想,就跑到鄰居賣快餐的店裡,向他們要早上處理剩下的菜葉子。

一個人在大垃圾桶中尋找切下來的菜葉子感覺還蠻新鮮的。收穫還不錯,得到了滿滿一袋,足以應付廚餘桶目前的需求。

歡歡喜喜地回家,剛才也為了地球的環保盡了一分小小的心力!或許,明天再來撿一點吧!

為此抽一張塔羅,星幣九正位,感覺很好。

獅子

悠揚的音樂響起,有點想落淚的感覺。

前一陣子,抽空看了一些資料,那些過往的故事和面容,一一浮現腦海。

用現在的眼光凝視著過去,常常能夠看到不同的景色。究竟是視野不同,還是純粹只是想像上的不同,很難說。

我明白,有時候我對自己太過嚴苛,以致於我不能恣意地哭泣;我也明白,有時候我又對自己太過溫柔,以致於很多事情無法改變。

向前一步就是懸崖,向後一步卻有獅子,我只是緊緊地擁著自己,告訴自己一切OK。

如果這是逃避不了的困境,我想我也會向天吶喊。果真沒有辦法的時候,也只能想辦法騎著獅子跳過去。

也許終有一天,我能學會如何放聲大哭。到時候,我會成為更真實的人吧。

該如何讓大家理解多樣性?又要如何才能發現多樣性對於我們自己和社會的影響,以及多樣性本身帶來的可能?明白之後,又應該從何處入手,才能促發社會變革呢?

思考了許久,我選擇以「幸福」做為這次工作坊的素材,換句話說,我想要討論「幸福的多樣性」。

工作坊從一些簡單的社會計量活動開始,我邀請大家依照來到此地的方法分組,再從日常生活的一些習慣做分組。例如,怎麼吃玉米,怎麼吃甘蔗,下床從哪一隻腳開始,家族聚餐是誰付帳等等。這樣的經驗其實一般人都不缺乏,但也會遇到幾乎完全沒有類似經驗的朋友。這就是「多樣性」。

習慣沒有對錯,可是從中我們可以得到許多領悟。最有趣的地方莫過於無法用既定標籤分組的人。誰說吃玉米只能橫著吃或是直著吃?許多特別的方法讓我們學習到各種人性化的貼心設計。

家族聚餐是誰付帳這一類的問題,可以看出文化的不同(我是從《跨文化培訓指南》中得到的靈感)。台灣經常出現的付帳文化,有均攤、依照實際人數各自付帳、搶著付或是長輩付,當然也有其他許多不同的付帳方式。

經過了簡單的分享和設立了相關的契約之後(如同意不同意原則、允許不表態原則、保密原則、充份尊重情緒表達原則等等),開始了工作坊的重頭戲。

首先,請大家先就各自在社會上的角色做一個評估,選出五個屬於這個角色的幸福指標。接著,再兩兩一組分享,並選出六個較為公共化的指標。

當兩個人的幸福相遇時,就會發現幸福多少是個人化的期待。我鼓勵大家「搭橋」(用《調停者的力量》一書中的工具),以便產生可接受的新的創見。這個活動如果只帶到這裡,還蠻適合做為兩性關係的活動--促發對於不同幸福想像的人們,彼此之間的認識。

了解彼此的不同是重要的,尊重差異並在某個範疇裡找到共識也很重要,但是如何找到兩者共同的幸福,則是一門很大的學問。有人說,幸福是很個人化的,也有人說,幸福常常是那些目前自己沒有的。這些都是很寶貴的覺察。

接下來,我收集了大家對幸福的集體想像,以及比較「個別化」的幸福指標(指沒有被選中的那四個指標),開始了牽手尋找幸福的活動。

把個別的幸福提升成為集體的幸福存在著「危險」,可是我們並不總是明白這個道理。正因為我們太常把我們的幸福投射到別人的身上,所以才會造成不同文化思惟者之間的衝突。

活動的做法很簡單。一開始大家在空間的一端排成一直線,手牽手(規則一)。接著依照指令,前進或是後退一步(規則二)。空間的另一端象徵著幸福社會的想像。

這次活動前進後退的指示來自於大家提供的幸福指標,所以每一個人都參與其中。活動總共做三回,每一回會強調一件不同的事情。這次的工作坊中,第一回強調感知自己的感覺,第二回強調多關注一下身旁人的感受,第三回則是看看大家能不能一起變得更幸福。

這個活動有趣之處在於:

一、活動的要求很簡單,但是會有一些不在規則內的「制約」;
二、外部的要求和內在或真實的感受有不小的「落差」;
三、個別的差異化可能很大。

一旦個別的差異化很大,同時受到了自我的制約,就會出現拉扯和各種為了彼此配合而做的調整。這些調整或許有好有壞,但同樣都有很高的價值。

這次的活動中有許多珍貴的反省和觀察。雖然沒有很多時間讓大家討論,不過我相信經過了這一次的活動,夥伴們對於「幸福」有更多不同的體悟,同時也會對於幸福的多樣性有更多的理解。

一旦我們能夠接納每一個人主觀的認定,理解每一個人的不同,就能減少用自己的框去套在別人身上可能發生的衝突。

很可惜,因為玩得太開心了,社會變革的討論只剩下三十分鐘的時間,所以只能簡單的分組做一些探索。時間永遠是不夠的,但當我們能夠從活動中真實地看見一些可能性,就能夠帶來幫助。

最終,一個探討「多樣性」的工作坊,有許許多多可以工作的面向。而此次工作坊我想帶給大家一個「看見」的機會,去覺察那些可能我們都再明白不過的事情--對我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當大家離開了工作坊之後,也許更能捕捉到幸福吧!

完成了中區社區劇場種子師資培訓關於「社區劇場中的一人一故事劇場」四個小時的課程,肩膀上的擔子鬆了,同時也覺得好累。

會很累的原因,我想一則是因為好久沒有帶領超過二十個人的團體,二則是因為早上喝了一杯特別的豆漿之後就拉肚子,再加上今天為了趕車,所以昨天並沒有睡得很好,總之,會累就有會累的因緣,自我照顧不週是最大的原因。

這次的課程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很特別的學習。在短短四個小時之內,不但要帶到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核心概念,同時還要做一些流動塑像,更要介紹如何在社區劇場中運用。這真是不容易的挑戰啊。

還記得當時要調動課程,我直接就和淑雅老師說抱歉,我無法在三個小時之內做完要做的事情,所以和淑雅老師預支了下午一個小時的時間。結果看來,四個小時對我來說也是蠻困難的工作。

昨天晚上,團裡的小一打電話給我,問我團練的狀況(我們去看光環舞集的演出),同時小一也和我分享了上課的心得。忽然間我意識到了在我的面前有兩群不同樣貌的人,一群人是劇場背景,一群人則是社區背景,要把兩群人拉起來,似乎需要更多的工作和準備。

這工作無論是誰做都可以,因為只要做了一些工作,接下來的課程就會容易許多。於是,我拿起了一大捲的塑膠繩,切成一段一段,準備帶一個關於人際網絡的活動(這活動是之前曉明分享給我的)。

這個活動應用在社區劇場和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有獨特的含意,因此我將之列為一種「大絕招」。大絕招是指這樣的活動可以帶來很大的震撼和發現,但是同時需要比較完整的準備,而且一旦效果不如預期,有可能失去了一次很好的機會--因為下一次再遇到同樣的活動,參加者可能就會誤以為像以前認識的那樣而輕忽了。

當我利用繩子讓大家發現故事可以引發故事之後(我們分享的是快樂的故事,原因是因為分享的意願比較高),我將繩子構成的網絡帶到了社區的意象。只要有「人」在的地方,社區那些常見的故事就會上演,人際網絡、資源爭奪、理念不合等等。

不過,這不是停止的地方。當我邀請大家用力把繩子往外拉時,中間的繩子幾乎一次應聲而斷。其實我自己也嚇一跳,因為我以為只會斷一半(也許是因為時間不夠,所以結數不夠的關係)。我問大家的感覺,有人覺得不錯,有人覺得不好。其實無論是不錯或是不好都有許多值得討論之處,可以進一步發展。當然,如果這個連結是痛苦的故事的連結,也許多多少少大家會希望拉斷吧!這就是這個活動有趣的地方。

今天的活動安排實在是太緊了,有社會計量,有肢體熱身,有流動塑像,有投影片播放,有體驗式活動,簡直就像是對我的大考驗:我得同時做老師(講師)、宣傳者、訓練師、團隊工作者、教練、引導師和激勵者。不過這其實是我自找的。

為什麼我要讓自己這麼累呢?有一部份是因為私心吧。

在學員中,有一位是我們劇團裡的夥伴(小一),我想要帶一些在我們劇團裡沒有做過的特別活動,一方面也希望大家能夠稍稍地接觸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魅力。另一方面,在其他區域的活動結束之後,淑雅老師提到了一些參與學員對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的反思和討論(這也是這次修改做法的原因),而我覺得我可以以過來人(也就是培訓的種子師資)的身份來分享我的看見。而且就算有些地方我無法當場解釋清楚,至少還有小一在團體裡可以協助,這一點也讓我覺得可以多做一些。

總之,今天的活動是一項很難得的學習。當聽到參與的朋友們多少都得到收穫時,感到很開心呢。

今天或許是個傷心的日子。

為今日運勢抽一張牌,寶劍三正位(悲傷、不好的回憶、失去的愛)。

有這麼慘嗎?洗牌、切牌,再抽一次,寶劍三正位。

那我該怎麼辦呢?洗牌,切牌,星幣皇后正位(母愛、繁榮、安定)。

我明白塔羅知道我的傷心,也給我許多鼓勵,但是看到自己終究還是有種很特別的感受。還好,我還可以放開心胸去奉獻,這樣其實也不錯呢。

說到這裡,想起了我自己以前還蠻喜歡用自己設計的牌來占卜,結果還有人說我太自戀了呢。自戀與否不論,我明白如果只是隨興用用,不單可惜了牌,也對不起自己和別人。占卜這種事還是要很謹慎地面對,尤其是曾經真正領會過占卜力量的人更是如此。

所以我不太喜歡用自己不熟的牌,不是因為不喜歡他們或是瞧不起他們,而是無能彰顯他們的力量。另一方面,自己做的牌雖然很順手,有時又會太過於落入自我的陷阱與盲點。終究,還是得學會平衡哩。

隨手在塔羅中抽一張,為今日的運勢做個記號。

聖杯騎士逆位!

哇!心中一驚,這是「行為不正」之意,需要改正。

連忙正襟危坐,先行慚悔,再用虔誠的心重新占卜(基本上似乎有違習慣,但是過去我曾經用某牌陣連占六次占出幾乎相同的結果,所以我覺得還是值得)。

星幣國王正位,預示著能夠達到理想。

該怎麼說呢。真正的預示沒有寫在聖杯騎士逆位裡,也沒有寫在星幣國王正位裡,而是「當我們輕忽或是行為不正時,將會得不到好處;唯有虔誠才能達成理想」。

理解了這一點,才發現親密產生輕蔑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附帶一提,我家的塔羅真是愈來愈「可愛」了呢--其實說不定那也是「我」最真實的反映哩。

荒天漫沙
見到你的第一眼
我已窒息

緊緊將我掌握
未曾留下一絲逃避的缺口

掩口吶喊
無法喘息的悸動

心已風蝕
猛回頭 世間盡成荒漠

癡癡地笑
至少我已愛到
地老天荒

今日的運勢是:星幣首牌正位。

意思是什麼?不太清楚。約莫就是能夠獲得利益吧!昨天為了案子寫不出來,想抽三張牌來做創意發想,結果依次是星幣九、星幣十、星幣首牌。看到很多錢,就想到了,原來寫案子就是這樣。

今天同時也破例為某個人的愛情做了一次占卜。結果是:

過去:寶劍首牌正位
現在:月亮
未來:權杖首牌正位
內在資源:權杖五逆位
外在資源:聖杯侍者

感覺有點準過頭了,希望未來的那一張是正確的。因為權杖首牌正位代表新的開始或是創造力,也許能夠協助他快速走出月亮走代表的謊言、不安和困惑。

我快變回李半仙的狀態了呢。

最近

最近,花了很多時間和自己相處,發現自己改變了。

其中之一是最近提筆寫的幾首詩,有些文字已經無法承擔心中的感受。仔細觀察才發覺,也許不是我的文筆變差,而是我的文筆追不上溢滿的情感。

其中之二是最近的心比較不會浮動,但同時卻有少了什麼的感覺。可能少了一種熱情,一種衝動,一種想要成就的願望,反而比較想和自己在一起。

其中之三是感情表達的界線又打開了些。我覺得這和第一項有關。今天在帶領演藝社的小朋友時,很自然地自由吟唱了一小段。以前多少會擔心同學們會不會覺得太過於「奇怪」而感到壓力,但現在一點也不會覺得困擾,說實話,也不太擔心同學會不會有壓力。

看到巫婆在網誌上寫去參加工作坊時老師分享的話:「在劇場界你一定要很敢秀,否則你就會被吃掉。」讓他覺得自己可能在戲劇界混不下去。

我覺得這麼想對同時也是不對。在我的觀點裡,真正的藝術家不是很敢秀,而是不得不秀。那滿溢的情感如果不用各種藝術的方式呈現出來,藝術家怎麼活下去?

但是敢秀還是重要的,因為在這個領域裡,如果不敢秀出來,又沒有舒發的出口,我想說不定會被悶死。

提起筆就是詩,開口唱就是歌,隨手拍即有音樂,踏幾步就成舞蹈,拒往迎來就成一齣戲,而每次的呼吸都是一種與世間的交流。管他好看不好看,好聽不好聽。

當然,要成為藝術而不是胖虎的孩子王,的確得要一些薰習,可是也正因為這些外在的框架使得我們失去了本具的能力。只要不受限於外在的困境,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歌者和舞者,問題只是有沒有需求透過這些手段去表達而已。

美學素養這件事,和市場價值不一定有關。除非落實在我們的起心動念和行為之上,不然只是身外之物,褪去了亮麗的衣裳,只剩醜陋的心腸。

血色的愛情

整個畫布都是你
如何能化身成為一隻筆
輕輕地觸碰著那每一寸的細緻肌理
勾勒出你的
美麗

骨已碎裂
血已乾涸
生命層疊出的痕跡
在那兒
我終能成為你

成為你
流淌在我心裡的
血色的愛情

思念的顏色

將愛留在遠方
思念啊
我最悲苦的顏色

親愛的
這就是我最真摯的愛情

親愛的
是我最苦澀的夢啊

一滴

我在空中飛舞
飄落的
是星星的淚
是初春的綠芽
是仲夏的焰陽
是深秋的楓紅
是冬季的殘雪
還有一絲絲
糾纏的思念

若有一天清醒
我想
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
名字

擁抱著自己
期待
化身為愛的那一天

為今日占卜,抽一張塔羅,抽中這張難解的吊人逆位。

順著前幾天的狀態,這張牌應該比較像是從束縛中解脫的意涵。至於真相如何,不得而知。

吊人這張牌,某個面向隱喻著自我犧牲。一旦倒過來,就是從其間走出。至於是看開了還是想通了,是滿足的離開或是空虛的離開皆有可能。

吊人的另一個面向,隱喻著綁縛。手和腳都不太能動,只能掛在T字架上,可是腦袋卻發光。據說這也和過去占卡的噱頭有關,因此吊人也和占卜連上關係。不過我喜歡綁縛的這個概念。當吊人轉正之後,還是沒有辦法放開手腳,只是狀況好多了。而我個人覺得,這張卡其實隱藏著明明可以走卻又不走的感覺,因為吊人的手好像在後方支撐著自己,讓自己不要改變。

這就是今天為自己的占卜。

這兩天心情有些波動,抽了一張塔羅:聖杯皇后正位。

和我心中想的人一樣,是個優秀的洞察力。顯示出一位兼具知性和感性的女性,是完美女性的代言人。

不過後來才發現,說不定聖杯皇后指的是我自己。代表什麼呢?難不成是獻身的愛?真是一張麻煩的牌哩。

這和我今年為劇團抽的運勢牌同一張,當時有位暱名的路人是這樣分析的:

我個人以為塔羅裡的人物比較是屬於"原型"的象徵,[聖杯皇后]代表著具有以下特質的人物,並不限定是一位女性:
當事人對於人及情緒非常敏銳,也能以同理心去看待事情,在心靈及神秘學方面很有天份.
在工作上十分專注,具有獨立作業的能力.
在感情上十分溫柔浪漫,可以充分體諒對方的難處,同時也會體貼對方的需要,在面對新戀情時會比較被動.
並不認為金錢是最重要的,反而會想要利用金錢去幫助別人,在財務上不太務實,有時候會選擇愛情而不顧麵包.
"聖杯皇后"是"水中之水",這是一張非常強烈的牌,因為"水"是最為陰性的牌組,充滿愛與感官的力量.
然而,如果處於逆位時,其富有創造力的強烈人格或許會失去創造的目標.也許會變得有攻擊性或是不可信賴.
為此,我又抽了張你說我演卡,結果抽到王牌「playback你說我演」(附帶一提,連抽兩次都抽中同一張牌,一次是在抽塔羅之前,一次是之後)。

你說我演的意思是……萬事萬物都是心念的投射,而我誠摯地為你的故事服務。

切!比聖杯皇后更麻煩呢。

偶爾會遇到一些在企業中發展得很好的朋友,希望把企業中成功的模式(如績效管理)運用在非營利組織中,協助大家能夠發揮更大的效益。對於這樣的發心,一直以來我都十分敬佩。不過我也必需承認,並不是所有的企業管理工具都適用於非營利組織,也並非在企業有好的績效的經理人,都可以把成功的經驗轉移到非營利組織裡。《Stanford Social Innovation Review》在2006年夏天刊出由Les Silverman和Lynn Taliento所撰寫的〈What Business Execs Don't Know-but should-About Nonprofits〉,也許可以做為參考。

在文章中,引述了許多從企業CEO轉戰非營利組織者的心得。摘錄幾則如下:

在非營利組織裡,每一次我們滿足顧客時,會漸漸流出資源,相對地在營利組織裡,每一次滿足顧客時都會取得一些資源。這聽起來簡單,但其中暗藏深意,我不覺得營利的人們真正理解這個道理。–JUDY VREDENBURGH, FORMER CEO OF BIG BROTHERS BIG SISTERS, FORMER SENIOR VICE PRESIDENT OF MARCH OF DIMES

對相對於純粹的管理,你得用一致的共識和影響力來領導,你不可能只是到那兒揮舞著棍棒就讓事情發生。–DAVID CHERNOW, PRESIDENT AND CEO OF JA WORLDWIDE(JUNIOR ACHIEVEMENT), FORMER PRESIDENT OF THE PHYSICIANS SERVICES GROUP AT US ONCOLOGY

企業界對於非營利組織判斷成功的複雜性、微妙差別和標準的無法理解產生了驚人的效果,無論是對於募款或是對於人們理解我們如何有效地說明特定的問題時都如此。–RICHARD LEONE, PRESIDENT OF THE CENTURY FOUNDATION, FORMER PRESIDENT OF THE NEW YORK MERCANTILE EXCHANGE

簡單地說,非營利組織是個和營利組織長得不一樣的組織,人們有不同的動機和語彙,需要學習不同的方式去面對。如果一廂情願,可是會遇到困難的哦。

六年前,剛離開中華電子佛典協會的時候,曾有一陣子到朋友新創業的公司去幫忙,開始對自己不太了解的創業產生了興趣,於是便到書店裡買了一本《創業聖經》(The Guru Guide to Entrepreneurship)。感謝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讓我在後來與創投相遇時,能夠做好心理準備(這不能說不是菩薩保祐)。

本書的第三章,陳述了和創投業者打交道(p182)的教訓,在公益創業的課程中,我還特地和同學分享。這些教訓包括:

教訓一、創投是場粗野的遊戲。
教訓二、除非有熟人介紹,否則大多數的創投公司根本不理你。
教訓三、創投業者並不是根據財務預估而投資的,而是看人。
教訓四、增資前價值可能會成為主要的絆腳石。
教訓五、向創投做簡報是場酷刑,可能會花光你的私人積蓄。
教訓六、創投業者會拖延時間,因為他們認為你愈晚取得資金,就愈願意妥協。
教訓七、創投業者把創業者逼到角落,爭取最大的議價空間。
教訓八、若創投業者建議辦場慶祝活動,他會讓你買單。

大師們特別提及了「維護控制權」這件事情,無論是關於增資前的價值、執行長選拔、技術股認股年限或是其他任何議題的辯論,投資者和創業家的衝突通常繞著一個中心議題打轉,那就是控制權。大師建議創業者一定要堅忍不拔努力捍衛,儘可能維護控制權,同時不要被「胡謅」技倆給矇了。所謂的「胡謅」技倆,像是投資者說他們不會真正的行使他們的控制權,會讓創業家主導或是經營;或是在拿回資本或是預期利潤前主導公司;或是讓你當合夥人……。

大師說,創業家之所以成為創業家只有一個理由:追求自由,若你放棄自由,就不再是創業家了。

說到這裡,我要感謝我的母親,多虧了母親從小叫我要多讀書,不然我也不會有心理準備。也要感謝有人分享這麼棒的教訓,讓我能夠很快地理解:原來募集資金會遇到這樣的困難啊!

大師提醒,知道了困難之所在,就要發揮創意!看來,困難還是得要努力去克服哩!

2007年時,《Stanford Social Innovation Review》有一篇由Roger L. Martin和Sally Osberg所撰寫的文章〈Social Entrepreneurship: The Case for Definition〉,對什麼是社會企業創業家提出了相關的定義和說明。文中提到了企業創業家需要以下的三項要件:

第一,界定一個穩定的不公平狀況,導致某些人群因自身缺乏商業利益或是政治權力而無法為自己爭取利益,因之被排斥、邊緣化或是受苦;

第二,界定在此一不公平狀況中存在著機會,發展一個能增益社會價值的提案,帶來靈感、創意、直接的行動,勇氣和堅毅,挑戰這個穩定的支配狀態;

第三,創建一個新的、穩定的平衡狀態以解放被禁錮的潛力,或是減輕目標對象的苦難,透過想像和新的平衡的穩定生態系統使得目標對象群體甚至是整個社會能有更好的未來。

本於這個定義,光原社會企業已具足了相關的要素。例如,曙光計劃的發展,從一開始就是本於原住民部落發展的困境,開始尋找經濟上可行的解決方案,希望能夠建立一個產業協助大部份的部落朋友,並藉此建立部落生活圈。不但能夠創造社會價值,有助於生態環境,同時也能夠產生經濟效益。

不過誠如文中所述,從負面的觀點,創業家其實是一種事後的稱呼(On the negative side, entrepreneurship is an ex post term, because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 require a passage of time before their true impact is evident.),因此,除非我們真正對社會或是我們的夥伴帶來正面的效益,不然說自己的創業家,也許還太早了一點呢!

附帶一提,曾有人質疑我們是否具有創業家精神,依照此文的觀點,社會企業創業家精神和企業創業家精神有所不同,是以社會使命為優先,著重創造社對價值而非利潤,可以是營利或是不營利。所以我們的確是具有社會企業創業家精神的,至於別人是用什麼樣的觀點,就不得而知了。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The Case for Definition, Roger L. Martin & Sally Osberg,
Stanford Social Innovation Review — www.ssireview.org
Published on April 06, 2007

在這世界上,最會做playback theatre的人,既不是創始者Jonathan Fox,也不是任何一個劇場工作者。

這個世界上,最會做playback theatre的人,是每個人自己。

別懷疑,身而為人的每一個願望,每一個心念,都被投射在心的舞台上。那些稱之為信念或是真理的,稱之為愛或是經驗的,稱之為科學或是記憶的,稱之為預期或是曾經的,一切屬於自己真實的想念,無論是確信的或是不確信的,全數呈現在這虛構的舞台上,為自己「你說我演」。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於是心念的舞台上呈現出不行的自己,不行就成為「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理所當然,因為我們己經在腦海中預演過了我們的期待,在現實生活中不過只是重演一次罷了。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於是心念的舞台上呈現出成功的模樣,可以就成為另一個「理所當然」。一直到出忽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平安不再,便開始傷心難過。

為什麼要傷心難過呢?因為世間不如我們的預期。你真的相信心想事成嗎?我想某些事確實可以,某些事卻不行。如果心想是事成的因緣,那麼心想就能成就,如果心想不足以成為事成的因緣,那麼就無法成就。

打破自我的迷思,產生真正的改變,當因緣具足時,才能成就。世間沒有一定的答案,我們常常看到的是趨勢中的不得不,而不是我們真實的願望。

那麼,誰能夠評斷舞台上的演出是否符合說故事人的故事呢?我常想,一人一故事劇場尊重說故事人所信仰的真實,卻未必是真正的真實。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這也是為何舞台上藝術性的轉化如此重要,至少用陌生的方法重新看待自己,也是一種跳出框架的可能吧。

有朝一日,我也渴望在舞台上,能演出故事中的苦與苦集,那麼,苦滅與滅苦之道的看見,應屬可能。

書寫,是一種思緒的整理,一種存在的表述,一種自我的救贖。

所以我無法不寫,無法不持續地寫,無法不持續地整理、表述和救贖。

整理思緒,不只限於書寫。舞蹈、歌唱、靜心與呼吸皆可;表述存在,也不一定需要書寫,演說、繪畫、感知與創作皆宜;同樣有許多其他的方法,我所服膺的信仰、真理與愛情,每一項都指引出救贖的方向。

只是我選擇了一條屬於我的道路,一條讓我盡其一生去踐履的道路。

如果我不書寫,也許就無法告訴未來的自己此刻的模樣,無法告訴自己曾經與過去其實這麼相近;如果我不書寫,也許就無法刻畫未來的想像,無法在未來成為現在的同時,從過去破繭而出;如果我不書寫,夢幻和現實就會混在一起,如果我不書寫,我的喜悅和悲傷將無處可藏。

如果我不書寫,我滿腔的熱愛又應許向何方?

我不明白,所以且讓我繼續寫下去……

昨夜,屋外的風乒乒乓乓地吼著;
心裡的風,也乒乒乓乓地吹。

滿腦子的facebook,
從facebook中可以看見因緣。

因緣,沒有「名字」,也不指涉「意義」。
名字的功能是從整體中切割開來,好讓自己能夠辨識那是什麼;
意義則賦予其獨特的生命,似乎一切總會有其自己的道路。

我無法說此刻的念頭是開始或結束,
也無法說此刻的念頭是一個過程或是中介,
此刻的念頭,生、滅,而我卻一直漂泊。

昨天趁著空閒,整裡庭園。
門下不知何時有一堆土,怕大雨來時堵住了排水口,捲起袖子一點一點地清。
累積或許比清除更費時吧!總在不知不覺間,發現世間不如自己的想像。
但在看過了土石流之後,就不再這麼想。
狂風暴雨,是世界的另一個面貌。

秋風蕭瑟,肩頭漸漸輕鬆起來。
讓微笑,成為休止符。

成熟

所謂的成熟,某個意義上代表學會了後設觀點的思考。

所謂後設觀點的思考,意指思考「思考的發生」,也就是用另一雙眼睛看著目前的自己。

當演員在舞台上,不是思考自己要怎麼做才能展現某種情緒,而是思考如何做觀眾才能看見某種情緒;在婚姻中,不是思考自己想要什麼理想的婚姻,而是思考理想的婚姻需要什麼。這就是後設觀點的思考,同時,也是一種成熟的象徵。

最近,幾位朋友和我說了一些事,包括自己的個性被人抓得死死的,所以飽受壓抑,或者是因為太過於相信朋友,後來受到傷害,或是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受苦多年。

有些時候,我會不識相地給點建議。總覺得大多數發生這種情形,只是因為我們看不見「事情的相貌」罷了。

我對朋友說,有時,離開也是一種成就的方法。我對朋友說,有時,錯過也是一種幸福。我對朋友說,有時,最親密的人也要保持一點距離。

也許經歷了後設觀點的思考之後,再度回到最平實的自己,約莫就是見山不是山之後的風光吧!我喃喃地說。

她結婚了呢。我告訴自己,從此以後,我可以不再掛念。

為什麼會有這種哀傷的感覺呢?那是一點點不太意外的難過。

青春並不可惜,只可惜尋不回失落的心。

不過,我卻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能夠活著,能夠想念,能夠祝福,能夠給自己一個屬於自己的夢。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明白,自己的承諾自己負責。

一個具有高度憐憫心的人,有時會做出不公義的事情來--尤其是當他擁有資源分配的權力時。這原本無可厚非,同時,我個人並不覺得在某些「可接受的範圍」內,對一些需要幫助的人施以援手有什麼問題。但,什麼又是可接受的範圍呢?

最近在看書時,看到了一個有趣的研究結果:

「有研究指出,憐憫心這種有益的情緒有時候會和其他的正面情緒或是意念產生衝突。例如Batson等人(*)就發現,在比較高憐憫心和低憐憫心的受試者時,受試者會因為自己的憐憫心而扭曲了其他的正面情緒及意念,例如公平心與公義。舉例而言,如果請受試者分配工作份量給一個組的人(皆為虛構),然後讓其中某些人聽到這組中其中有一個人的遭遇很可憐(藉此來激發他們的憐憫心),而另一些受試者則無此一安排,結果發現,當受試者聽到描述某個可憐的對象時,受試者會傾向於分配給這個虛構的可憐人少一點工作,而將這些工作再分擔到別人的頭上。同樣的,在一個類似的情境下,當受試者擁有權力決定哪些病患可以先接受治療時,在實驗中有聽到某些可憐遭遇的受試者,會傾向於優先讓這些「可憐的人」先接受治療。而沒有受到這種憐憫心(即未聽到這些可憐遭遇的故事)影響的受試者會傾向於公平的採用病情的緊急狀況與否來決定誰應該先接受治療。

「這一個研究的發現其實對我們一個講究情理法的社會其實是更具有啟發性的。因為究竟是維持一個公平與公義的法理重要,還是要重視一個人情來得重要,也許就是一個更大的社會議題,而非藉著心理學的研究可以直接回答的。但至少這些相關的研究讓我們知道,憐憫心的確會影響一般人的判斷,而道致犧牲掉其他諸如公平性和公義等等也許更重要的事情。」

~~《情緒轉化--養學與正向心理學的饗宴》,p224-225

(*)Baston, C. D., Klein, T. R., Highberger, L., & Shaw, L. L. (1995). Immorality from empathy-induced altruism: When compassion and justice conflict.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68., 1042-1054.

這樣的研究和我的經驗相符。無論是此次的風災,或是以往討論在山上的工作時,偶爾都會遇到類似的狀況,也就是因為對某些人的憐憫之心而產生某種程度上的不公平。只不過我覺得就算每個人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有一個底限。

這兩天看電視,有一則新聞讓我覺得很難過。一位「災民」嗆聲說自己是災民,而維安人員不讓他接近院長。無論是不是「災民」,有些事情原本就有所限制。這是限制好或是不好可以討論,但無關是不是災民的身份。當然,這樣的事情並不會讓我感到難過,讓我難過的其實是許多聲音並沒有合適的管道被聽見或重視,所以只得想盡辦法去爭取。還記得推動「強制汽車責任險」因而感動了李登輝前總統的柯媽媽嗎?我個人不相信跑到政府官員前罵一罵他們就會改變,如果只是想要一吐怨氣也罷,想要真正的產生改變,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於是,我們只能運用(甚至是操作)大眾在某一次事件中對受難者的憐憫之心,來促進公義的實踐。這才是讓我真正感到難過的地方--沒有人受苦,其他的人就鮮少想到需要改變。

玻璃窗

炙熱的焰陽
冰冷的空氣
一牆之隔
心 裡裡外外地
跳著
摸不透
是窗外的浮雲
還是我

車行向前
景色向後
太陽懸著
心 前前後後地
翻騰
參不透
是窗外的風在顫抖
還是我在顫抖

玻璃窗
一齣看似明白卻不可及的

世間
一室禪席
空無一物
只有佛 一尊

宇宙
一坏荒塚
除了自己
盡是棺槨

那一年,因為胸痛進急診。醫生測量完心電圖之後,對我說了一些狀況。

我很驚訝地說:「我以前都沒有這些症狀啊!」

醫生說:「以前?現在重要的是『以後』該怎麼做!」

人的身體一旦跨越了某些界限,有些事是無可挽回的。

幸好另一位醫生來接班之後發現,我的心臟應該沒有問題。

回到現實世間,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地球的平衡一旦跨越了某些界限,有些事是無可挽回的。

而我們不能再以過去的方式思考,而必須思考未來該怎麼做。

在三年前正確的決策,甚至是三個月前正確的決策,在此時此刻可能已經不再是正確的了。過去成功的經驗,甚至是過去成功的救災經驗,在未來不一定能夠奏效。

舉例而言,風災不同於地震,地震的能量累積很久才會一次爆發,之後也許要再等一百年。也許吧!現在的風災是每隔一陣子就帶來超過想像的雨量,而且來襲的速度可能不斷地加劇--或許,這正是地球的呼吸希望加速清洗在大氣中的毒素。

很明顯地,如果風災不同於地震,而目前受創的區域已經不同於過去穩定的環境,那麼復原的方式和想像,必然和過去九二一地震之後有所不同。如果我們要重返山林,我們得選擇不同的方式., 如果我們還要用過去的想法,遷入特定的地點就會帶來安全,我覺得也是太過於簡化目前的狀況。

問題是,如果我們所處的環境已經不再這麼平安,那麼我們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重新思考、重新面對我們的行動呢?問題是,許多朋友們現在還在受苦,我們能夠如何減少這苦難呢?

「台灣的自然治理總是放在『治理自然』而不是『治理人』,但人類行為聚沙成塔地轉化為吞噬我們生活的巨獸來源。想要去『治理自然』、『治理土地』、『治理山川』是狂妄的想法,真正該治理的其實是『人的思維』。」~李鴻源(引述自http://www.dfun.com.tw/?p=17523

如果我們的想法再不改變,也許,下一波我們要做的不是救援或是復原,而是臨終關懷了。

當然,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學習諾亞,先為自己打造一個方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