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要到龍潭進行品格教育的課程,因此提早出發坐火車北上到桃園和夥伴們會合。不知為何,昨天早上的火車特別賣座,買不到座位的我只好躲在第一車最後排座位的後方一個小小的空間裡。前方的座位上,一對情侶的手緊緊握著,有一種浪漫的預示。我想這一天,應該是個美好的日子。

在桃園車站下車之後,我需要走過地下道才能到達約定會面的地點。火車站前的廣場邊站著兩位警察先生,不知道是為了一旁的防制犯罪宣導而來,還是正在執行維繫交通的任務。一台小黃停在火車站前,後車門慢慢打開,我看到一位拿著拐杖的老婆婆很賣力地想要下車。不一會兒,原本在小黃前三公尺的警察先生酷酷地走了過來,我原本猜想他是不是要請小黃開走,結果警察先生直接走過去伸手去協助老婆婆下車。擦身而過,有一種人間處處有溫情的感覺。

從站前到後站的地下道,是某些街友的休憩之處。正當我走進地下道時,一位街友正摺好他的紙板,從地下道走了上來。呼呼!紙板真是一個好東西。和外頭的陽光明媚相比,今天的地下道很冷清,只剩下兩位像是母女的攤販和一位街友把整個人包起來睡在一旁。在街友的身旁則放了一個小小的塑膠盆。

遠遠地看到兩位男士迎面走來,右前方那位壯壯的男士留著及肩的長髮和滿下巴的鬍子,有一種很搖滾的感覺。兩人邊走邊聊著,正當走過那位正在沈睡的街友的身邊時,長髮男士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硬幣,慢慢蹲下來無聲地放在塑膠盆裡,然後站起來繼續聊著剛才的話題。當我走近時,我發現那是一個拾元硬幣。不過我相信,這個小小的體貼價值絕對遠超過這硬幣的面值。擦身而過,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台灣真是一個很有愛心的地方。

走出地下道,眼前一片開朗。許許多多擦身而過的風景,只要用心去體會,或許都能發現一份小小的美好與感動。

要讓油燈不滅的話,我們必須不斷加油。~~德蕾莎修女
有時會遇到人們說:只要這樣這樣,就能夠那樣那樣。他們說得對極了。而且事實上美好的結局偶爾還真的會發生。然而大多數的狀況卻是:就算真的這樣這樣,也不見得就會那樣那樣。

學習是一個歷程,而不是一個等式。世界不會因為按一個鍵就會變得更好,但是卻可能變得更糟。當我們身為一個學習的陪伴者時,了解這件事情非常重要。既然是歷程,就要親自走過一遭。那麼,怎麼走才到得了呢?過去累積了一些經驗:有效的和無效的。兩者都很有價值。然而這個價值只有在往前進的路上才能發揮,因此,專注在往前進的路上。學習的陪伴者的任務是,指出下一步能夠更靠近目標的方法:看清楚目標,發揮自己的長處,丟棄不必要甚至會造成負面影響的擔子,一步一步向前邁進。然後,不斷地加油!加油!再加油!

最近,聽到一些夥伴分享了最近的教學心得。從他們的眼神裡,我看見了他們的成長,甚至他們已經去到了我未曾到過的地方。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在我的經驗裡,教導者很容易地成為審美的裁判:指出什麼是不好的,什麼是好的。而且,前者常常比後者多很多。幸運地是,我曾遇過一些老師,引導著我們自己去發現,所謂的美的模樣,以及每一個人對美的不同看法。因此我也能夠發現,歷程的終點也許一樣,但每個人在歷程中的收穫可以不同。

我們努力地去改變我們所處的環境,包括自己與他人,成為我們想像中美好的樣子。很多時候,我們無法順利成功。就算順利成功了,也會發現那個樣子和我們想像中的美好仍有一段距離。然而,我們會沮喪,或是再往更加美好的地方前進。最終無論是否到達了我們渴望中的美好,倘若我們總是背負著自己與他人的不美好,也只會染污了美好。因此,我們需要學會帶著美好前進,同時,讓我們所陪伴的人也學會帶著自己的美好前進。

這需要花時間和心力,但是很值得。

快八點才起床。取消了今天的行程,在家好好休息。

學習是幸福的,學習之後有機會靜下來沈澱反思化學習為已有,這種幸福才能持久。學習者需要留下空白來學習,留下空白來實踐與實驗,留下空白來反思,並學會放下以便留下更多的空白--包括對幸福的執著。

人到了一定的歲月,就會被社會期待做一定程度的工作,然後,責任這件事情就會成為生活的一部份,肩膀的一部份。有的時候,這一點也不舒服,但是卻被人認為是活在舒適圈裡。「走出舒適圈」在「選擇性挑戰」中更具有正向意義,雖然我明白很多成長都是被因緣所牽引,更白話一點,被形勢所逼。

每一個人的生活其實都是選擇的結果。批判別人做出不明智的選擇,或許可以呈現出自己思維或觀察的優越,但是卻呈現不出愛與友善。如果我們的批判恰巧直指事件的核心,會更強化我們的「對」與別人的「錯」。禪宗古德有「殺人刀、活人劍」,「若論殺也,不傷一毫;若論活也,喪身失命。」當一個教導者,真的需要兩把「刷子」。

這是今天早上,很想溫柔地對自己說的一些話。

不知何故,腦海中跳出一段話:「並不是所有的傷口都需要治療,尤其是那些已經結痂的。」

我的身上有一些疤痕。有些記得是怎麼得到他們的,有些則不記得。右手虎口背面有道小小的刀疤,是在小學課堂上,無聊玩刀片自己割傷的。右大腿上有到疤,是高中時騎腳踏車放雙手下坡,前輪壓到一石頭造成車子翻倒,前輪的擋泥板插到大腿上留下來的。

這些疤都是一些表面的傷痕。有些傷痕藏在身體裡面,像是至今每當變天時都會帶來疼痛的膝蓋,或是造成高血壓的原因。有些事情知道也沒辦法治療,只能學會保養;有些事情則不會為生活帶來太大的困擾。

治療師關心個案,治療的開始常常源於個案想要改變或是必需要改變。有時不小心會遇到一些關心的朋友,企圖提供協助各種治療(改變)的可能性,尤其是學過某些專業的人。然而,他們並不考量當事人是否真的想要改變或是需要改變。

把治療當成扮家家酒是有危險的。當然,如果只是真的扮家家酒還好,怕的是直接把傷口給掀開,結果創造了新的傷口。二度創傷某個一層面的意思是:創造一個新的傷口,在舊的傷口裡。這可能會讓傷口極難癒合。

專業是一把刀,記得,朝向他人時,要謹慎以對。

回顧二○一二,有一些學習。

這幾年莫名地闖進社會企業創業的世界裡。吸引我的不是社會企業這幾個字或是這個概念,而是這是一件有趣、有意義而且富有挑戰性的事。一路以來,要找到擁有共同理念、想法和行動的夥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學會接納多樣性並從中學習是重要的課題。就算找到了同質性很高的夥伴,也要小心陷入團隊迷思的陷阱之中。

常常參加一些研討會或是活動,然後發現自己很不習慣那種社交場合。許多場合中都觀察得到階級和影響力的群聚,某個人身旁會繞著一些人,台上台下分享的內容都會有某種特定觀點下的連結。不用花力氣去探究別人的動機,這就是社會戲劇中真實的現象。大多數的人都很渴望能夠改變這個世界,讓我們生活的社會能夠變得更好,我們生存的環境能夠更友善。我們都在尋找改變人心的方法,但是,實踐上遭遇挑戰,讓我們不得不聚在一起,一起尋找更有效的方法。最大的阻礙之一,恐怕正是人心的難以改變。

學會尋找「成就的因緣」

同一件事看在不同人的眼裡,會得到不同的結論。有人嫌我們的咖啡貴,某個程度上顯示出我們並沒有剝削生產者(因為成本墊高),另一方面也許在我們的銷售過程中,還可以更有效。有人覺得我們的農民已經是大農而非小農了,某個程度上顯示出當小農團結起來便能產生一定的綜效,但另一方面對還沒有辦法結合起來的小農朋友們,也需要更多的支援。當有人只會評價而不願意投入,某個程度上顯示出做這件事情需要冒的險超過他們的承擔,或是有更吸引他們的事情,如果我們能夠創造更成功的案例和更好的環境,也許會有更多人願意投入。

每一個回應,每一個現象,每一句批評的背後,都藏著一些能讓我們更好的因緣。是否能看見這個因緣,決定因素在於我們用什麼樣的眼睛看著這些正在發生的事情:我們的高度,廣度和深度,以及阻擋我們眼光的障礙和我們所聚焦的方向。

有時阻礙我們的是自以為已經圓滿的態度。佛陀曾有一次幫助阿那律尊者穿針,佛陀告訴尊者:「世間求福之人無復過我,如來於六法無有厭足。」佛在成佛之後,對於六法從來沒有厭煩過。什麼是六法呢?「一者施,二者教誡,三者忍,四者法說、義說,五者將護眾生,六者求無上正真之道。」這是解脫者對於求福的態度。

沒有人因為「社會企業」而變得偉大,這是我的觀點。讓人偉大的是愛、信念、決心和不懈地努力,從來不是某種標籤。尤努斯不是因為社會企業而得到諾類爾和平獎,而是「為表彰他們從社會底層推動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努力」而得獎。現在我們看到檯面上成功且令人敬的社會企業創業者,身上都具備了為理想而奮戰的特質,而這些理想從來不是圖利於自己,而是為了協助更多的人能夠向上提升。

成為他人「成就的因緣」


世界上每一分成就,都不只靠著某種力量。我們能夠走到今天,受到了很多人的協助。也因此,每當遇到渴望我們能夠給予支援的人,我都會盡可能地提供我能夠提供的協助。然而,也常常我並不能真正給出什麼幫助。這是助人者需要理解的事,謙卑是我們一生的功課。

施助者可能會意識到無法提供真正的協助,但卻無法抗拒操控利益之引誘。就心理學上而言,人很難拒絕巨大權力的誘惑,謙卑也說:「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幫你。」或「我真的幫不了你。」對人們來說,有機會能助人,是很大的誘惑,特別是在當有人請我幫忙解決電腦問題時,即使我並不比那人了解得更多,我仍會想要插手,但有時卻弄得更糟。~~《助人的藝術--施助與受助的心理歷程》,P38

認清楚事情的負責人或是擁有者是重要的事。除非我們成為當事人,不然我們所給予的充其量只是一些不同的思考方向或是建議。如果這就是我們所能提供的,那麼我們要用什麼樣的方式來提供我們的協助呢?批評或是鼓勵也許都是好方法,但也許都不是。

也許比較好的方法之一,是先同理他人的願望與需求,然後試著站在對方的角度上說話。如果有一天,我們聽到了一些不悅耳的建議,極有可能是因為提供建議的人不善於此,但不表示他們意在打敗我們。反求諸己,我們也許可以反思我們的表達方式,是否也只站在我們自己的立場上說話,而完全沒有站在別人的立場看事情。成為他人「成就的因緣」並不是耍耍嘴皮或是賣弄知識這麼簡單。

這需要學習和實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