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迷了路,在雨中走了好久才找到中央廣播電台。於是不禁開始懷疑,我大學時喜歡淋雨是不是件荒唐的事情。

早上因光原社會企業接受顧姊的專訪,分享了我們在做的事情。午飯時談到了我在做一人一故事劇場,所以順道吃飽飯之後又錄了半集關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故事。

就這樣,我順水推舟地把一人一故事劇場推向全世界,哇哈哈!

下午先和從大陸回來的張大哥談了許多事,聽他分享了許多大陸的「大事業」,很替他開心。不過聽他說這個年底大陸有一億七千萬人要回家,忽然有些難過。之前就知道大陸的農民工很辛苦,人數超過一億兩千萬人。平常是農民,但是在聖誕節等旺季,就會進城去做很低廉工資的民工。這一次因為金融海嘯,所以也造成了失業。我能為這些人做些什麼呢?

其實我知道有些事情的確可以有所貢獻,只是目前動力仍有些不足。

後來為張大哥抽了兩張你說我演卡,不知道今天怎麼了,抽出的牌超準。然後和張大哥分享了我想要做一大堆牌的心願,張大哥似乎也很有興趣,只是要我把你說我演卡寫好。看看一個月能不能做好吧!加油!

後來雅楨順道到火車站找我,張大哥恰好有事離開,於是我們就討論了一些事情,包括他今天遇到的狀況,在英國三個淑芳姊的朋友相遇的事,和目前光原推動的一些工作上的問題。一起用過晚餐之後,我們就去參加公益CEO聯誼會的共識營行前準備會。有幾位不熟悉的新朋友,但是很巧的是都有一些連結,一位是燦羽的上司,另一位是健豪的朋友。還讓其他的朋友很好奇,大家是在什麼狀況下認識我的。

世界真小,所以壞事還是別做的好。

回家的路上,想到了一些事。結果遇到塞車,頭暈腦脹。

今天收穫滿滿。感謝大家對我的疼惜、關照和愛護。明天(其實已經是今天了)還有一堆工作要做呢。對了,下午的戲劇課程要上些什麼呢?傷腦筋!

很冷,所以加了一件外衣,而天空卻為此披上了雲。

我在想,也許是因為難過,所以天空才會細細地哭泣。但是我無法安慰,所以只能以傘遮面。

完成了兩次關渡講座的分享,有點累,但總覺得很值得。

我一介凡夫俗子,能夠帶給大家什麼呢?

也許是一種可能,也許是一種見證,也許是一種「原來還可以這樣」的驚奇。

但到頭來,我能給的,和大家接收到的,並不一定是一樣的東西。但那又如何呢?最終,重要的還是大家得到了什麼,而不是我能給什麼。

在回程的車上,想起了父親過世時,向菩薩的祈求應驗的經歷。想起如果菩薩都願意為我實現願望,那麼我又該拿什麼回報菩薩呢?

我回想起了許許多多的面容,那些曾經感動我的一切。

因為愛不夠!我告訴我自己,這是一切的病源頭。

以前會說:「這世界太擁擠,沒有為男人留一個哭泣的地方,所以這世界有酒,有夜晚,有女人的胸膛。」有人看了,斥責我花痴。

現在也許會說:「這世界太美妙,卻又有太多煩惱。所以讓我們一起站起來,去改變,去創造。」

如果沒有發生,那是因為你沒有行動。」托馬斯.弗里曼如是說。

軍功社區的長者們以面具秀演出故事

戶外大型的舞台上演出精彩的節目(志工們的戲劇呈現)

社區長者們的作品展示,充滿了喜樂與童心

這張海報立板是我之前為大家上課時活動紀錄

12月26日參加了在康樂社區的大型成果發表活動,看到了許多朋友和社區長者們熱情的參與和演出,真是熱鬧滾滾。會場有戶外的大型舞台和豐富的演出之外,室內還有展示和簡單的闖關遊戲,只要闖過四關,就可以換得一個環保杯。

闖關的第一關是心連心手連手,只要把手放在壁報紙上畫下手型,寫上心情即可。這一招我在台灣一人一故事劇場劇會中用過,不過這一次設計的朋友特別思考到用彩色筆會畫到手,改用比較適合的筆,的確很用心哦!其他的關卡則有簡易的拼圖,唸詩,視覺錯覺,心情臉譜和吹畫等等,都很容易。

在翻閱志工們的教案時,我發現他們非常用心,而且在不同的社區中也努力進行各種連結。像是後來的巡迴演出,校園故事爺爺故事奶奶等等,就是到社區的學校中服務,讓長者和孩子們相遇。

當然,我知道在過程中總會遇到許多的困難和阻礙,有時因為連絡的問題,讓社區長者有受到冷落的感覺,有時也讓學校覺得很尷尬。但是終究長者們的笑容才是我們最大的報償,回首那些是是非非,想必也將化做一路美好風景。

當然,如果想要更進一步發展的話,還是有許多地方可以再深入探究。不過在這歲末年終時刻,歡欣鼓舞的迎向未來,不正是恰當的嗎?

今天團練時,玉華帶了一個有趣的活動。兩個人一組,某甲一直問某乙你是誰,然後某乙回答,並觀察自己回答的過程。十分鐘之後交換。很久以前就做過這個活動,此刻再做一次,感覺卻和當年有很大的不同。

當夥伴一直問我「你是誰」時,我開始回溯我的記憶。

第一個答案是:「我是我。」不久之後,出現一個答案是:「我是誰。」

某一刻的答案是:「我是星河中一顆流星墜落所造成的殞石坑中冒出的一棵小草上停留的小蜜峰的嗡嗡聲。」另一刻的答案卻是:「我是白雪紛飛的世界裡被凜冽寒風刮落的一根樹枝掉落地面所激盪出的回音所在的寧靜山谷。」

我太常問自己這一類的問題了。從我五歲的時候開始,我會問自己「我是誰?」然後再問「為什麼有我?」「如果我媽媽和我爸爸不結婚的話,我在哪兒?」

我和夥伴們分享一次在水陸法會當志工時的經驗,當我禮佛時,我聽到一個聲音:「你是誰?」「我是阿強啊。」「當全世界都不認為你是阿強而是另一個人時,你還是阿強嗎?」我楞住了--原來無論就別人的觀點或是我自己的觀點,我所執為我的那個「我」的概念,其本質是緣起的。

我如何會是一個拿著權杖漫步在山林小徑的修士?我又如何會是一片寂靜中的一滴淚光?

我只是我的記憶和覺知所構築的幻象。

不過,我還是我,我還會痛,會想,會愛,會恨。我還是被我的過去所形塑的模樣。

在活動的過程中,我也發現了幾個有趣的現象。

其一是和我一組的夥伴在回答時,明顯地看出他只是想要為問題找一個答案,因此視線一直往他的右上方飄。而我在回答時,我的視線不自覺地會朝左上方或是左方看。很明顯地這符合NLP中的眼睛解碼法。當然,就算是臨時創造的答案也具有一定程度的象徵意義。

其二是自我解構的過程,一如過去參加這個活動的經驗,對某些人而言會帶來沮喪。這些沮喪其實是重要的,對我來說,這是讓自我更寬闊的必經之途。在原始佛教中,會以一些物件的組成來比擬,引導人們發現「我」是緣起而非永恆。例如,車子的哪一個部份可以稱之外車子呢?是輪子還是椅子還是頂蓋?結果可能都不是。當各種存在因著因緣而結合,發揮了車的功能,才會被認定是車子。自我也是如此。

其三是接納或傾聽對於回答者有很大的力量。有時只是接納別人的答案,就能夠帶領回答者進入更深層的探索。一開始我只是簡單地採取了不斷重述的態度,後來開始選擇了質問的態度,最後我選擇表達接受,然後再問問題。這三種不同的方式得到的回應其實有著細微的不同,非常有趣。

其四是腦袋空空的感覺很好。有時那些飄出來的答案是無意義的,對另外一些人而言,卻可能產生不同的意義。當某乙不斷地以各種電器來回應自己是誰的問題時,意義不見得在於為什麼他是電視或是電腦,而是在於為什麼他會以一連串的電器來回應問題,或是為何無法和自己在一起而不斷地向外尋找答案。

其五是就算是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了,也是一種自我的感覺。真正的「無」是超出人我分界的。有時候感覺只是感覺,一旦經過言說,就會成為另一種不同的可能,如果再經過playback,可能就會差得很遠了。面對這種什麼都沒有的感覺要如何使用流動塑像,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挑戰呢。理論上,也許我們應該完全不演出,才更符合說故事人的感覺吧!呵呵。

久久一次在劇團裡做些自我探索的活動,真是非常好玩呢。

少了一隻雞,不是什麼大事,上不了新聞。如果這隻雞是我們自己養的,那就不是一件小事。如果這隻雞是別人正式委託給我們養的,那就是一件大事了。

有時候經常想,也許我應該遵守老和尚的告誡,不要做殘害生靈的事情,對某些人來說,其中也包括有機農業--因為他們認為,有機農業的殺業比慣行農業更重。其實我不太理解其中的邏輯和因果,不過因緣將我推至此處,我就有責任將工作做好。

這個星期寒流來襲,合作的夥伴很緊張,我也很緊張。我很擔心山上的雞隻,整晚睡不好,不過因為家母日前頭痛欲裂,我的注意力似乎受到影響。

以前家裡養過雞,小雞毛絨絨的很可愛,整天嘰嘰的叫著,好像永遠不會累。長大了就不這麼可愛了,不過雞要被殺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很難過。

對我們來說,少了一隻雞,不會只是一個數字而已,更不會只是賠償或是損失這種數字化的意義。少了一隻雞,代表著某些不安全的因素存在,也代表著我們的努力受到挫折。當然,天底下沒有一件事情可以完全掌握,此時總需要好的管理作為來支持和維護。

對我來說,所謂的達人,不一定是做了什麼轟轟烈烈的事情,而是把平凡的事情做得轟轟烈烈,盡全力做到好而已。看來我們想要成為達人,還有許多需要努力的地方。

到北藝大的關渡講座分享,壓力很大。名單上邀請的講師,像是謝清俊老師、李家維老師等等,其實都是我的老師。這些大師分享的內容,只要能從中聽進一兩句,想必都受用無窮。相較之下,我一個平凡的小夥子,也只能從自己的心得分享,希望帶給大家一些不同的感受。在此,我要特別感謝敬愛的惠敏法師的邀約,讓我能夠擁有這次難得的機會,和北藝大研究所同學們分享我一點淺薄的經驗。

這次的課程設計非常有趣。首先是兩個小時的講座,然後另外安排了一個小時的小組討論時間。我特別把小組討論的活動和課程結合在一起,事後看來,似乎有一些地方還可以再仔細調整,以便活動流程更順暢些。

一開始原本想在課堂中介紹一些好玩的知識管理工具,但現在的工具實在太多了,單單就部落格的小工具或是Firefox的外掛就數以千計。而且這些工具恰恰好又是使用者社群因為需求而開發的,也因此想要找一些符合自己需求又好用的工具,其實並不困難。比較值得注意的反而是如果不清楚為什麼要使用這些工具,沒有建立好「管理」的概念,再多再好的工具能提供的幫助也是有限的。

就像我的老師曾告誡我的,工具不會讓錯的事情變對,只會讓錯的事情錯的更快而已。

對我而言,新時代的知識管理是參與式的知識管理。知識社群已然存在,知識創新不斷發生,如果我們想要尋找自己需要的資訊,只要膜拜一下Google大神,參訪一下維基百科,常常就能找到答案。然而已經存在的知識並不是原本就存在,而是透過網民共同努力創造出來的,這樣的參與行為自然也為網民帶來新的認同感和價值感--每一個人都可以是群體智慧的一分子。

由於網路的本質是交換,而Web 2.0的本質是參與,也因此我特別選用了「交換新台幣」的活動做為分享的起點。第二階段則是小組的集體創造,最後是創意的評價活動。那麼,什麼樣的主題是適合的呢?在將簡報檔案複製到隨身碟時,忽然發現了之前為志工分享時使用的「Did you know」影片,於是我直覺這是一個好的契機。在確定大家並沒有看過這段影片之後,我更加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以這個影片做為討論的主題。

當「Did you know」播放完之後,教室安靜無聲。我很喜歡這個感覺--尤其是我的皮鞋聲可以穿透整個教室時。我調皮地問大家感覺怎麼樣,然後邀請大家用交換新台幣的方式分享自己的「對策」。

對某些問題而言,沒有答案是適當的,但如果不知道這個問題的存在卻十分危險。看過影片之後,部份同學覺得沮喪,部份的同學則覺得還好。有隨遇而安的人,也有意氣風發的人。透過交流,有人的心情漸漸地安定了下來,也有人透過別人看見了更多的可能性。

隨後在小組創造的過程中,我邀請大家開發一種產品,能夠讓我賣給看了這段影片之後感到害怕或是有壓力的人。雖然只有短短十分鐘,但是同學們的創意讓我十分驚艷。如果真的有這些神奇的商品,我還真想自己買一份呢。

最後,我邀請同學用手上的新台幣做為選票,上台購買自己想要的產品。我知道這是一個困難的選擇,不過市場競爭就是如此。如果有機會再發展,我們可以選出最有人氣的一些商品再進一步開發,或是花更多時間研究人氣較低商品的其他可能性。

法源法師說這次課程是大家最活潑的一次。我想這當然和聖誕節即將來臨有關,不過我也開始擔心下個星期我要拿什麼活動來激勵大家參與。手上拿著準備要送給慎慎老師的《多啦A夢秘密道具完全大事典》,忽然一道靈光閃入腦海。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另一把開啟話匣子的鑰匙了,嘿嘿嘿。

前天恰恰是銀寶貴人俱樂部成立即將屆滿一年的日子,在帶領社區老人教育的志工課程時,我用了一個自己蠻喜歡的活動來結尾。這個活動叫做「我一年前不知道……」。首先,我邀請參與者回想去年此時此刻有什麼不知道的事情,但在這一年裡知道了,尤其是和老人教育或是社區服務有關的事。然後,再邀請學員們彼此分享。

學員們熱烈的分享著,顯然這一年裡大家都有很多不同的收穫。於是我也開始回顧,這一年裡我究竟學到了什麼。

在去年,我不知道社會大眾對社會企業的期待,但今年經歷過社會企業創業大賽和後續的創業歷程,我知道了許多關於社會企業的事情,其中包括了不同社會角色對社會企業的看法,和堂會企業的困難之處。

在去年,我不知道原來台灣的外籍配偶人數已經超過四十萬人。今年透過一個戲劇方案和參與工作坊,更加地認識了外籍配偶在台灣生活的困境。

在去年,我對老人參與社區的工作並不熟悉,透過替社區老人學習服務志工的教育訓練,我整理了過去累積的許多資訊,完成了一套課程。

今年和去年相比,經歷了不少事,自己似乎也有所成長。社會企業創業大賽、一人一故事劇場台灣聚會、劇團環島之旅、成立公司,有許多事情持續地發生。

當然,也有許多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完成。沒有完成的原因,一部份是因為自己太鬆懈了,另一部份則是被因緣推著走。期待明年能比今年更進步。

今年收到最特別的聖誕禮物,是我帶領的外配團體學員送我的小強聖誕卡。

昨天,他們到關西進行交流之旅。我因為有別的課程無法和他們一同前往,於是特地為他們準備了一組抽抽樂,希望和他們分享我兒時過年的樂趣。由於店面賣的抽抽樂通常中獎率不高,因此我還特別到糖果店買了一些糖果,結果人人有獎,而且抽到比較大的號碼不見得獎品比較差。另外,我還準備了一些小卡片,每一張上面寫上二到四個字的祝福,像是「優雅」、「甜蜜」、「幸福」之類的字,請巫婆帶去給每一位夥伴抽,聽說不少人抽到了自己想要的卡呢。

昨天傍晚,巫婆帶著大家送我的一張卡片給我,並且吩咐一定要等他走了之後才能打開。然後我就得到了小強聖誕卡。

小強聖誕卡(已加上馬賽克)

我忽然覺得非常有趣,對他們的用心也非常感激。只不過如果得犧牲別的生命來做為禮物,我會很難過。想了想,在拍下照片之後,我把小強放在我們家螞蟻必經之途,也許過了幾天,他會自己走開也說不定。呵呵呵。

去年Veronica老師來台灣時,分享了世界各地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發展歷程,並說到他認為一人一故事劇場能帶來「社會改變」(Social change,我不太想用社會變遷這個字眼)。我覺得很好奇,剛好旁邊的朋友也有同樣的疑問,於是我就問老師究竟該怎麼做。

就我的記憶,當時老師問我:「你如何定義Social change?」我楞了一下,然後老師看我沒有回話,就繼續說:「對我來說,一人一故事劇場能提供的是一個人與人相遇(meet)的機會。透過人與人的相遇,讓社會改變成為可能。」

當聽到這個想法時我深受感動,因為我見識到一種質樸和簡單的力量。老師接納每一個人擁有自己對Social change的想法,並且相信一人一故事劇場帶來的相遇,就能夠提供社會改變的可能。其中可以不帶有個人意志(或使命)的主導,也不帶著我告訴別人什麼的企圖。對我來說,這可以說是一種優雅而簡樸的浪漫。

出生在台灣退出聯合國的那個年代,熱血方剛的青年時期正巧遇到黨禁報禁的開放,天安門事件和野百合學運。因為喜歡閱讀,看了一些所謂的禁書,開始對過去的統治者有了全新的見解和強烈的不滿。憤世嫉俗加上憂愁善感,使得我常常和學長們坐論天下大事,然後起身忙於課業。總覺得政府管愈少愈好,一中學長當時便說我是一個無政府主義者,阿溜學長還曾關心地告誡我:「不要去做壞事。」

相遇真的能帶來社會改變的力量嗎?如果是男孩和女孩相遇,如果是世仇相遇,我相信了許會帶來一些改變。但是一人一故事劇場能帶來多少社會改變的力量呢?只是看到別人的故事或是自己的故事真實地上演,究竟能夠促發多少改變呢?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得在我親身的經驗中去探索。

十二月六日我們參與了第四屆全球一人一故事劇場活動,在新竹演出了「自由的故事」。在演出之後,聽到了夥伴提起幾位觀眾分享的心得。有一位觀眾說,當他看到了演員演出說故事人管教孩子的心情時(流動塑像),忽然反省了自己管教孩子的方式,是否也是把某一個框架套在孩子身上。另一位觀眾分享,當他看到了說故事人某個生命中的片刻被重現在舞台上,忽然找到了最近在職場上遭遇的人際困境的解決方法,縱使這兩件事的本質全然不同。當然,演出當場也有許多的朋友分享了看到故事之後不同的體會,有些朋友也帶著某種沒有解決的心情回家。有時,只是某位出席觀眾的存在,就能帶給大家很多不同的力量。對我們演出團隊來說,也有滿滿的收穫。

這一次的演出經驗告訴我,「相遇」的確具有力量。有時正因為單純,所以力量更大。然而我也相信,有些力量的產生需要更多的準備。

記得我第一次被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感動,是在我帶領劇團做四元素工作坊時,夥伴們用四元素演出另外一位夥伴的故事。當時每一位演出者都受限於四元素形式的限制,只能單純以肢體或是布來呈現故事中的片段,然而正因為只有單純的某一要素,卻讓當時的觀眾(包括說故事人)深受感動。在這次感動發生之前,我已經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四年之久。這一次經驗也告訴我,感動人不必在於言說。

夥伴也常分享我在演出結束時的拼貼,常常會帶來不太一樣的想法。例如,去年在六家問禮堂演出時,大家分享了過去初一十五拜拜之後,才有豬肉可吃,有時還要招攬鄉親一起來吃的場景。拼貼時我就傻傻地說:「時代真是不同了,過去初一十五才有肉吃,現在流行初一十五吃素。」一年之後再談起,當時在台下觀看的夥伴一直記得這句話。對我來說,拼貼是我可以脫離說故事人的情境而參與其中最有趣的選擇。

最終,我們能提供的是一次相遇的機會。無論我們說了多少,或是隱藏了多少我們自己的渴望與企圖,故事的本身就帶有強大的力量。如果演出無法感動人心,人們不願分享,改變就不會發生。等待曲終人散,人們回到日常生活之中,依然繼續原有的人生。That's fine. 這是每一個人的選擇。

一人一故事劇場關切故事本身高度的豐富性;真實事件和說故事人對這些事件的主觀經驗。主持人或演員通常會誤以為要表明他們的思考得以心理學含意為基礎。如果他們按照故事被說出來的樣貌完全尊重這個故事,在他們的演出中將會產生智慧,並且如果說故事人準備就緒,他或她將會接收到它。」《即興真實人生》p73-74

「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故事,對別人而言卻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這句話是我在上彭雅玲老師的工作坊時聽到的,當時彭老師正在分享這十幾年來從事口述歷史劇場的經驗。當這句話一閃進我的腦海時,我的心中強烈被敲了一下,同時眼睛也亮了一下。

最近,正和幾位朋友討論在撰寫「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紀錄文章發表時,是否要向說故事人取得同意,才能刊載他的故事。有一位朋友覺得,基於保密性的原則,應該要完全取得當事人的同意。另一位朋友則覺得,在公開的場合演出,似乎不同於工作坊,當說故事人願意在公開的演出說出來時,隱含著更高被聽到的意識存在。他同時也表示故事本身具有的意義和力量,並提醒應該避免二度詮釋和藉此批判。

他們兩位的想法我都同意,但是也並非全然同意。就我的想法,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存在著一種隱形契約:說故事人說故事,演員在舞台上演出當成一份禮物送給說故事人和觀眾。因此演出是當下的,一旦脫離了演出的場域,任何超出授權的描述,自應取得當事人的同意。

然而公開演出的確具有某種公共性,而每一個人的經驗也是真實地存在,當我為了表述我個人的經驗而不得不引述某個故事時,就涉及於「比例原則」。如果當我描述一個關於老師的故事,或是一個父親為了孩子而努力的故事就足以描述時,對於說故事人或是其他讀者而言,一般而言並不會披露個人的隱私,但如果我想要引用這個故事裡的劇情和細節,理應取得說故事人的同意。

另一方面,對於故事的再詮釋和對於演出的詮釋則是兩件不太一樣的事情。這也是我在去年做人權議題紀錄時的苦惱:用什麼樣的方式能夠為演出的紀錄加上說明,又不會產生太大的問題。於是我為每一張照片眉批了一首簡單的詩,這眉批是對照片的詮釋,某個程度上也是對故事所指涉的議題的論述。

最終,我沒有考量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對我們而言可能只是一個故事,但對故事中的當事人和其他的人而言,究竟是什麼?當我們在演出一個故事時,如果故事中其他的重要當事人在場,我們會詢問他們的看法,然而那些沒有出現在現場的人,我們如何表達我們對他們的尊敬呢?在演出中我們明白這是某一個人的觀點,而我們也願意服務這樣的觀點,但離開場域之後,我們又應該如何面對這個觀點呢?

舉例而言,當我在公開的演出中說出了我家庭中的一些故事,像是我媽媽昨天和我阿姨起了一些衝突,而這個故事被公開(也許是透過花名或是匿名)在其他的紀錄之中,我個人的同意是否已經足夠?對我母親或是我阿姨而言,這可能是非常非常心痛的歷程,但對我而言,只是一件發生在身旁的故事,而在訴說故事的同時,我也訴說著我的批判。

劇場的即時性是劇場的魅力所在。那些影像紀錄中得不到的現場感,是我們樂此不疲的原因。然而我們也不可能忽視每一場演出都是一種集體共創的歷程,這也是我們會在工作坊中請參與者遵循保密的原則,而不會在開放式的演出中要求觀眾的原因之一。

在演出的現場,說與不說的決定權在觀眾身上;離開了現場,說與不說的決定權在我們的心裡。而當我們想到了故事中其他角色的立場,也許我們才能明白故事被分享背後真正的意義。

當一位演員在舞台上扮演一位老人時,就只是一位老人。

印象中第一次被點出我表演得太多,是去年參加行為藝術工作坊的時候;第二次被要求把感覺表達出來,而不要解釋自己在做什麼,是在小丑與完形治療工作坊的時候;第三次聽到類似的話,則是在這個星期天,參加彭雅玲老師的工作坊時。

「這不是基礎嗎?」有一位朋友問我,「是啊,但是不小心就會忘記。」我回答。「那你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他說。我……無言以對。

其實表達自己和表達角色中間,對我來說有一段不小的差別,而這個差別其實也是我用來理解行為藝術和表演藝術之間的差別。另一方面,用戲劇來論述則是另一塊我不熟悉的領域。有時論述的本身為了論述而脫離了真實,便會讓一切變得虛假。也因此如何能夠真實的論述,就成為舞台上最大的挑戰。

當一位演員在舞台上扮演一位老人時,就只是一位老人,而不是一位告訴我們他是老人的演員。也許在此時此刻,演員能夠明確地看見自己所呈現的究竟是什麼,但另一方面,演員也無法抽離出自己所在的角色而成為另一個自己。存在所反映出的真實,不過只是時空因緣環節中被定義的意義而已--換成白話,當大家都認定你是個老人,那你就是個老人了。

有時為了某種特別的目的,演員還是有可能表演虛假以便讓觀眾知道一切只是虛假。但是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這種情形並不常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為一個少年的故事演出時,我刻意地用了很做作的方式在封面中「詮釋」故事的主角。演出之後,少年的朋友說我演的好像,少年則說自己比我帥多了--我完全同意他的話,他的確比我帥多了。

對我來說,在舞台上表達存在著許多挑戰。第一項挑戰就是無法熟練地運用表達的媒介。如何運用身體來呈現現在角色的情感,如何用音樂來呈現故事的張力和氛圍,如果不能熟悉這些表述工具的運用,就無法在舞台上即興呈現。也因此,基本功夫是最重要的功課。

另一項在舞台上表達的困難則是:表達屬於當下。因為我們聽過了故事(或是看過了劇本),知道故事的結局,但是在劇情發生的那一瞬間,舞台上的角色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結局,也因此演員的表達只屬於此時此刻(當下)。對一人一故事劇場而言,要做到這一點更為困難。其原因在於,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這個故事的結局,但只有說故事人可以決定這是不是他的故事。多一分少一分對說故事人來說可能都很明顯--我們也需要有能力貼近說故事人的情感尺度。

對我來說在舞台上表達的最大困難,常常是角色的狀況太真實,甚至常常和我們真正的日常生活相近。我們可能會演出一個我們正在經歷的角色,當我們表達說故事人的心情時,同時也流露我們真實的心情,並在演出的過程中或是演出之後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事實上我們並不能表達別人的感受,我們永遠只能用我們的方式來表達某種感受。當主角演員在舞台上表達出說故事人的感受時,中間總存在著一種模糊:這是他當時的感受或是經歷過漫長時光洗禮後的感受,還是他記憶中的印象或是評估後的自我認同?這是演員的詮釋,或是演員自己的感受?

回到真實世間,我們也常常面臨到相同的難題。有時有很大的不滿,但是基於和協的願望而不能表現出來;比賽獲勝時很開心,但卻擔心失敗者的白眼而只能暗爽在心裡。曾有一次我對著自己大聲地說:「我真應該要好好學習表演。」內心卻對我說:「你不是正在做嗎?」我質問:「這話怎麼說?」內心緩緩地說:「你曾經真實的活過嗎?」

無言以對。

「送給你」是我們演出一人一故事劇場時,常常對說故事人說的話,我們也常常會說,我們可以為觀眾們「服務」。然而在真實的狀況下,常常演員會透過說故事人分享的故事而得到啟發和感動,也因此夥伴們告訴我,真正接受到禮物的是自己。

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一種尊重、包容、平等和分享的劇場形式。所謂的尊重、包容、平等和分享,對我來說包括所有的觀眾和舞台上的演員,也包括那些故事中涉及的其他不在場的人們。

一人一故事劇場也是一種分享的劇場。沒有說故事人的分享,就沒有故事的演出。所以在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是說故事人先送禮物給我們,我們才有機會回送禮物給大家。

一人一故事劇場同時還是一個人際互動交流的場域。一個故事吸引了另一個故事,演員的詮釋和觀眾的故事交織成一整場的演出。就算是同一個人的同一個故事,在面對不同的觀眾、不同的演員、不同的場合和不同的前後故事時,演出都是不同的。因為一人一故事劇場不可能脫離「人」而存在。

因此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真實的狀況是,當觀眾願意分享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開始收到珍貴的禮物了。

相對地,每一次故事或是心情的呈現也是一次演員對觀眾表達的邀請。演員必須證明自己服務故事或感受的能力,以及自己的誠意和用心,觀眾才會願意分享出更「珍貴」的禮物。所謂的珍貴,並不是指故事之間有價值的差別,而是指所分享的故事對說故事人本身的意義。在大眾面前說自己的糗事,遠比說一個笑話難上一千萬倍。為什麼說故事人願意在大庭廣眾前說出自己真實的痛苦或喜樂呢?

我們並不會指派某一個人說自己的故事,也不會逼著說故事人說自己不願意說的故事,因為故事的出現是演出的第一個禮物,而傾聽則是我們接受禮物最虔誠的姿態。

夥伴對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在致意時表達對說故事人的謝意呢!」我說:「對我來說,認真投入的演出就是對說故事人的感謝。」現在想想,這樣說還是太草率了,從說故事人願意分享的那一刻起,我就應當表達出我的感謝之意。或者,從觀眾願意踏進劇場,無論是付費還是沒有付費,無論是被動員還是自願者,我們都應該為這次的相遇表達謝意。

我們劇團的宗旨之一,就是服務服務者。當時為什麼會出現這個概念呢?就我個人的理解,是因為我們都在從事服務工作,明白其間的甘苦,是因為我們都受到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感動,希望把這種感動帶給其他的人;是因為我們覺得應該要向服務者致意,社會上因為有他們的努力,才讓我們有這麼好的生活。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不存在被設定的被壓迫者或是需要接受治療或改變的人。雖然事實上也許存在著被壓迫者或是正在接受治療的人,雖然一人一故事劇場也具有反應社會正義或是治療的實質效果,但這不是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初衷,也不是我個人站在一人一故事劇場舞台上的初衷。

我們不會趾高氣揚地對觀眾說:「說出你的故事,我們來服務你。」或是「說出你的故事,我們來治療你。」也不會卑躬屈膝的說:「希望我們的演出有服務到你。」或是「求求你們說個故事吧!」觀眾和我們都是演出的一部份,而我們都是平等的。

娛樂觀眾、感動觀眾、改變觀眾或是讓觀眾感受到被支持的力量,這些都會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發生,但卻並不是我們一開始踏上舞台真正的動機,或許,我們只是一個虔誠的獻禮者,也或許,我們也只是單純地想要滿足自己想要演出的欲望而已。

很遺憾,因為必需趕回新竹參加晚上的團練,所以沒有辦法全程參與今年的教育基金會年會。在會場看到了許多位許久不見的朋友,也透過開放空間會議認識了一些新朋友,心中常開心。再一次聆聽曾志朗政務委員分享的故事,也再一次被嚴長壽總裁的熱情所感動。這一次參與活動,雖然來去匆匆,卻能帶著滿滿的收穫,以下幾點心得,與諸君分享。

一、改變勢在必行

「改變」雖然每天都在發生,但在今年特別紅。當金融海嘯襲來,人們從資本主義的美夢中醒來,才發現構築過去的夢的竟是一片荒蕪的土地。時代帶給我們轉變的契機,如果我們錯失此時此刻,下一秒說不定就會被洪流所淹滅。

二、點燃心中的熱情

無論外在環境如何變化,自願的簡樸,從心開始。做一個平凡但不平庸的天使,點燃心中的那把火,為世界創造更多的感動。

三、找到合適的著眼處和入手處

也許我們需要更高的觀點,也許我們需要更低的身段。當政府一股腦地救經濟時,文化已經開始凋零。教育終究是治本之法,但教育者的眼光和態度是否已經準備好了呢?

四、讓我們攜手一起向前邁進

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挑兩倍的水喝,三個和尚挑三倍的水喝。人聚在一起不是為了偷懶,而是為了匯集更大的力量。透過三個部門的力量攜手共進,才能夠找到一條新且堅實的道路。

三言兩語道不盡一知半解糊塗……,因為懶得想下聯,所以請允我暫且在此擱筆。欲知後事如何,靜待下回分解。

昨天團練時,文慧提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引發了我的思考。他分享在之前我們為社區長者演出時,有一個說故事人分享了他的故事,但是演出時我選擇使用流動塑像來呈現,結果這位分享者很失望,認為他說了這麼多,但演出卻不如別人的多。

因為當天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紀錄也付之闕如,所以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為什麼一個故事我會選用流動塑像的方式來呈現呢?這種選擇的本身就很特別,也許是因為故事沒有主題,也許是因為在一開場時需要讓觀眾和演員熱身,也許是因為演出節奏的控制。一般而言,一旦邀請說故事人坐在舞台上,就不會只是使用流動塑像這麼簡單。

在《即興真實人生》一書中,Jo Salas曾提到了關於主持人掌控現場的權力。其中包括了打斷說故事人的分享,以確認分享內容或是選擇角色,同時也包括了如果說故事人分享的不是他自己親身的故事或是一個捏造的故事時,主持人可以表示如果他有自己親身的故事,我們願意為他演出。

主持人依其英文本字Conductor之意,同時也具有嚮導、指揮和導演的身份。主持人依其專業來判斷合適的形式,協助演員呈現演出。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一定要服務,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得演出如其分享的長度,更不必然需要使用同樣的形式來服務每一個故事。然而無論選擇什麼形式,熟練的演員都能夠為說故事人服務,呈現出故事的核心要素。

有時主持人給的形式不同於演員們甚至是所有的觀眾心目中的預期,但是如果主持人非常清楚為什麼要在此時此刻使用這個形式,必然有其詮釋上的意志。身為演員如果能夠調整自己,並感受到主持人的意志,也許能夠帶來全新的可能性。當然,這也涉及主持人和演員之間的默契和彼此的準備程度。

舉例而言,昨天巫婆分享了一個他最近遇到的故事,故事不算短,但是主持人捨棄了和故事相關的形式而使用了流動塑像。舞台上的演員只有三個人,而我是其中之一,這個狀況超出了說故事人、觀眾和演員(包括我本人)的預期。但當演出完成之後,巫婆深受感動,並認為這就是他的故事(或者應該說是他的心情)。

雖然有人分享流動塑像可能不是最適合的形式,但是我想沒有人會因此質疑流動塑像「不能」服務說故事人。服務說故事人和服務故事在某個程度上是兩件不同但相關連的事情,這也讓我再進一步思考:那麼我們的演出一定要朝著讓說故事人滿足的方向發展嗎?

首先,如果演出的內容和說故事人對故事的認知相距甚遠,我會覺得這會是一次失敗的演出。再則,如果透過對故事核心的美學呈現能夠打動說故事人,我會覺得這就能夠成為一次成功的演出。然而如果說故事人期待我們使用許多的時間來服務他,而我們卻需要在短時間之內呈現這個故事,我們有能力在舞台上呈現最精簡而樸實的風貌嗎?還是我們一定得用許多的話語來填塞呢?

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兩難。身為演員,在聆聽故事的同時,我會觀察說故事人細微的動作,用直覺去回應他的動機,甚至是憑藉著和主持人合作的經驗,思考主持人可能會採取的演出策略。身為主持人,我則希望能夠在服務說故事人的同時,也能夠為演員建立好更容易發揮的空間,並推動整場演出的進行。

形式本身並不會感動人,感動人的是演員積極的傾聽、認真的投入和美學的呈現。

有些朋友曾和我分享,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一人一故事劇場。然而身為主持人,也必需掌握好參與者的期待,因為每一場演出都是一個社會性的交流過程。觀眾為什麼走入劇場,對劇場有什麼樣的期待,這些都是所有的人(演員和主持人)所要共同面對的課題。

正如我在〈主持人難為〉一文中分享的心得:「在登上舞台之前,我們理應為觀眾做好準備。」這句話自然不限於主持人。

任何的考卷都可能有無限種答案,但得分卻可能只有少數幾種。這不是問題的問題或是答案的問題,問題可能出於需要評分,或者是需要某種可以一概而論的評分。

大部份的外籍配偶來到台灣,是為了誰的幸福呢?是為了丈夫的幸福?還是夫家的幸福?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自己家人的幸福?

當兩個原本不認識的人相遇,在很短的時間內結成連理,然後踏入新的人生;當一個女孩(或是女人)飄洋過海來而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去陪伴一個不了解的男孩(或是男人),他究竟帶著怎樣的期許,又帶著怎麼樣的一顆心?

當一個男孩(或是男人)從很遠的地方找一個伴侶,他又付出了什麼?是真心還是只是金銀?他要的是一個愛人?一個陪伴?還是只是一個女人?一個生產工具?

這些婚姻的背後,藏著的是一個名為老婆的職務,還是一個名為愛人的存在?或者根本只是兩個各有所需的人在生命旅途中的交會,而每個人只是各取所需呢?

人們會說,沒有不好的問題,只有不適宜的答案。但我總覺得有些問題連答案存不存在也很難弄個明白。

我的鄰居有幾位外籍配偶。有一位嫁到台灣來是為了在祖國的家庭,她很辛苦卻沒有受到公平的對待。有了小孩之後,和丈夫離了婚,一個人努力扶養著小孩,小孩長大了還不聽話。我看到一位女孩轉變成一位母親,在之前他為了娘家的幸福而努力,在之後他為了孩子的幸福而努力,然而,他自己的幸福又在哪兒?

另一位嫁到台灣來的女孩則有完全不同的境遇。一開始他以外籍勞工的身份來台灣工作,認識了我的鄰居,然後住在一起,經歷過了一些「躲避的歷程」,然後結了婚,生了兩個小孩。老公被他管的死死的,他的婆婆只要管教他的小孩,就會被他關在門外。我看到了一個為了自己幸福而努力的外籍女子,在異鄉打拚著。但我也看到了一位台灣母親的哭泣。

先父的一位舊時同袍,在年老時續弦,娶了一位大陸新娘,然後來台灣沒多久,當這位長輩不再給他錢時,就「跑」掉了。不久之後,這長輩重病之際,這女子又再度出現,熱心地照顧著這位長輩,然後得到了部份的財產。

我媽講述著這位長輩的故事時,很替這位長輩抱不平,指責這位大陸女子的無情無義。我只是問了一句話:「他為了什麼要嫁到台灣來?」我媽說:「但是他也不能這樣啊?」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我知道這些問題很傷人。「那麼,這位長輩又是為什麼要娶個新新娘?」

一位以前認識的退役老榮民,在大陸開放探親之後,把所有的積蓄拿回大陸老家,然後再回到台灣來賣茶葉蛋。大家覺得他好傻,自己這麼辛苦,大陸的某某要讀書,大陸的某某要買房,大陸的某某要……。他說:這麼長的時間(四五十年)不曾為父母盡一分孝心,自己能夠做的,做多少算多少。

他生後可能沒有留下什麼資產,但至少他也沒有留下太多遺憾。

我們到底在為誰的幸福而努力著?

在漫長的時空長河中,我沒有能力從無盡的因緣網路中為這個問題抽出一絲線頭,但我明白,那正是我們每一個人都得去面臨的功課。

當老人家傷心時,去陪陪他。也許總有一天我們都會看見,交換來的愛情不是愛情,只是交換而已。

這是《世界是平的》第三版第十三章的標題。我喜歡這一章的標題,在充滿無限可能的時代,網際網路加上平的世界,人們的熱情和行動力被串連起來。而在本章中最後一部份引用了EcoTech的CEO Rob Watson的說法,更讓我讚歎。Rob Watson在四十三歲時放棄了自己從事工作二十幾年的非營利組織跑去念商學院,然後再創立一家全新的社會企業,為的是希望能走出一條「新的道路」。他說有關環保的立法和監控體系基本上已經成型,目前應該做的是傳播和執行,但是目前幾乎找不到關心環保的企業家。並且他在給作者的信中說:

「在MBA的項目中我學到了,或者說更加確信了三件事:
一、做生意是非常非常難的;
二、只有很少的人做生意能夠成功;
三、今天的商業模式中的概念、框架和工具都早以過時。」(p415)

我完全同意這段話。我記得在一場青輔會舉辦的分享活動中,我告訴大家我在專案管理上所學的知識,在現今全然不同的創業環境中,並沒有派上用場。其實更精確地說,在新型態的創業過程中,我們所遇到的是策略、研發、執行同步發生的混亂場面,我們完全無法等待一切有了明確的方向才行動。於是我和大家分享了一句某個老師教我的至理名言:Planning is everything, the plan is nothing(by Dwight Eisenhower)。

Rob Watson認為:「主流商業模式造成了很多環境惡化的問題,卻沒有提供解決環保問題的答案。原因主要是常規的商業模式仍然沿用著十九世紀的經濟學和二十世紀的工程技術,要想解決二十一世紀的新問題,我們就有必要建立新的綠色商業模式……我們必須要改變這些人類法則,否則就會變成地球上糟糕的生物試驗。」(p414)

這段話同樣地發人深省。在過去這一年裡,我們聽到許多「過去式」的思考模式,被以「過去的」評價標準看待,無論是得到了名聲或是失去了資源,結果常常都只是羈絆於「過去」的可能性。於是有人問我如何看待被如此評價,我只能傻笑著說:「我想別人總有他們的道理,要是每一個人都這麼有創意和洞見的話,他們自己去做肯定比我們好。」

所以說難聽一點,我們沒有真正一定保證會贏的方式,我們有的只是挑戰的熱情和奉獻的決心。所以無論在學習上或是面對改變的歷程中,我們必須更加謙卑。

當然,社會企業的發展不是只靠少數人一己之力而能有大突破,如尤努斯在他的書中所提:「社會企業始終被看成一種個別現象,而無法進入主流經濟。人們並沒有注意這種企業形式,因為他們已經被教科書理論深深地痲痺了。一旦我們能夠認識到社會企業是一種合理的經濟結構,相關制度、政策、監管、標準和規範都會幫助社會企業發展成為主流。」(《新的企業模式》,p28)也許我們需要的是更多的努力,從點連成線再成面,最終才能重塑人們的印象。

也許我們可以想像,在我們努力追求社會更大支持的同時,我們將會不斷遭遇那些受到舊有模式框架的人的抹殺,但我們也明白我們終究不會氣餒,因為他們正是我們要影響的對象之一,說不定也正因為他們為我們保留了這些不願涉入的地方,才讓我們有可趁之機。

題外話:今天一早才看到新聞,行政院放寬陸配工作權,原本來台八年才能申請身分證,現在縮減成為六年,但和其他國籍的配偶(三至五年)相比,還是長了許多。我雖然不太想了解為什麼和我們語言文化差異最小的陸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但是這方面有所進步,還是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

抬頭望著菩薩,菩薩正微笑著。

下午在整理完五次外籍配偶的適應團體課程之後,忽然發現眼淚已經飄到眼框旁。眼淚沒有直接掉下來,可能是因為表面張力抵抗著地心引力的緣故。回想起有位學員分享,這幾次課程是他來到台灣一年來最開心的一段時光,忽然感到有些難過。沒有人追問為什麼,因為我們都明白,來到這塊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一開始很難找到其他人說說話。能夠出來上課,並結識一群好朋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一位學員說,來這裡學習沒有壓力。另一位學員則說,每個星期最期待的就是星期四能夠來這裡和大家一起玩,一起學習。有人問我能不能叫我阿強哥,被我嚴詞拒絕了,只因為我還年輕。阿甘說他看穿了我的企圖,而我並沒有否認。

沛穎是負責協助照顧外配的社工員,這次從頭到尾多虧了他的努力和連繫,讓團體能夠順利進行。有時促進因緣的人並不只限於表相上的人們,還有許多的工作夥伴,上級長官和學員的家人,如果不是他們的促成,也不會有這樣的團體。

要怎麼協助這些夥伴繼續走下去呢?我問著我自己,忽然想起了昨天在《街頭日記》電影中看到的一個景象:因為艾琳‧古薇爾依規定沒有辦法帶學生到高三,所以學生表現出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樣子。艾琳‧古薇爾對學生說,他們必須要為他們自己負責,不能依靠別人。

也許課程結束會為他們帶來一些憂傷,但是和那些被夫家關在家裡沒有辦法出來結識朋友或是透透氣的外配比起來,他們卻是幸福的。如果他們珍惜這份幸福,我想我願意帶領他們朝向成為一個有能力服務更多人的團體前進。或許可以成為一個說故事的團體,甚至是一個一人一故事劇團,至少我能夠說服自己撥出時間盡一分心。

我為了自己抽一張Playback卡,得到的是「敘事者V」。這是一張有趣的牌,我看見一個人站在前面敘事,其他的人跟在後面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也許我需要像是艾琳‧古薇爾一樣,留意不讓自己變成被跟隨者,但同時我也明白他們需要一個代理人來敘說他們的故事。

該怎麼做呢?我問菩薩,菩薩依然微微笑著。

今天到台北參加由天下雜誌教育基金會所主辦的2008國際閱讀教育論壇,聆聽來自英國的莎拉‧歐斯朋分享在英國五千所學校推廣閱讀的計劃,以及艾琳‧古薇爾分享他在美國和孩子們的街頭日記。在用過午餐後,和一千四百多位與會者共同觀賞《街頭日記》電影時,我的眼淚不知怎麼地一直無法停止滑落。

有人說,人老了特別容易感傷,只是我從小就很容易被感動。當看到孩子們受到各種痛苦折磨時,心中非常難過,就算知道那是電影(不過電影也是真實案例改編),還是很難跳脫出來。回想起以前看「天下糧倉」時也是看一回哭一回,真是太苦了。

從講者的分享中,我看到了閱讀帶來的力量。當然,雖然「讀」的能力很重要,但是這裡所謂的閱讀不是指閱讀那些與我們無關的文字,文字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如果文字所描述的故事或是內容不能和閱讀者產生關連,無論是刻意為之(如英國讀寫能力信託的閱讀冠軍)或是選擇切合的題材(如自由寫手的故事),是無法感動閱讀的人,也無法讓人們從閱讀中獲得力量。

什麼?不相信?那稍稍和大家玩個小遊戲試試看:

嘰嘰嘰嘰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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嘰嘰嘰嘰

嘰嘰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嘰嘰嘰嘰

您看得懂嗎?其實這段文章是網友分享的一篇「北京高考零分的作文」,題目是「以07洞庭湖鼠災為背景,要以田鼠的口吻或者田鼠天敵的口吻給人類寫一封信,八百字以上。」

我個人覺得文章非常貼近題義,只是我完全看不懂。:P

其實不止是閱讀如此,音樂也是如此。在《人的音樂性》這本民族音樂學的著作中,作者數次提到音樂不只是紙上的符號,而是社會化的行為,同時也和演奏者真實的狀況有關(還沒看完,先摘錄如下)。

「文達人曾教過我:音樂永遠不可能在其自身中成長,所有的音樂都是整個民族的音樂,也就是說,如果離開了人類之間的交往,音樂就無法被傳播,也沒有任何意義。」(前言p24)

「一位專業演者的存在,連同他必需的經濟支持都得依靠聽眾--更重要的是,這些聽眾一定不能比那個演奏者更精通音樂,這些聽眾還必須能夠辨別和聯繫不同的音響模式。」(本文p6)

「我們可以說,每天普通的生活經歷都發生在一個真實的時間世界之中。音樂最核心的本質,正是有能力去創造另一個虛構的時間世界。」(本文p21)

書上也提到,文達人把一個人可以演奏的節奏分成三個人一起演奏,因為「這種演奏表達了社會中的個人觀念以及社會、時間和空間的平衡觀念。」(本文p24)

音樂如此,戲劇也是如此。賴聲川導演(在清大的演講中)曾分享他在美國求學期間有一陣子遇到瓶頸,看一些大師的戲劇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一部份可能的原因就是那些戲和這個時代以及觀眾群體脫節。

閱讀顯然不只是一種能力,而且還是一種建立關連的行為。如果我們把閱讀從生活中抽離而生活不受任何影響,那麼又能如何要求別人要閱讀呢?

或許對我來說,閱讀是透過文字認識更廣大的世界,並探索自身在人類社會以及時空之流裡所在位置的一種修行旅程吧!

70與30的交會

今天在演出之後,一位觀眾和我們的夥伴分享了他的感受。他說,他喜歡結尾的拼貼,因為之前的演出都著重在說故事人的感受和故事,有些更深層的議題並沒有呈現出來,只有在拼貼時才看見。

是啊!一直以來,拼貼不正是為了呈現議題的各種面向而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大展身手嗎?這一次,我們練習的活報沒有出場,因為選擇以拼貼做結束而沒有刻意在演出中運用拼貼,也許下一次,我們可以練習把拼貼的概念運用在各種演出形式裡。

他覺得前段的演出是我們自己的觀點佔三成,觀眾的故事佔七成;而拼貼時我們的觀點佔七成,觀眾的故事只佔三成。換句話說,也就是在之前的演出中我們是透過我們的理解儘可能去呈現觀眾的故事,而在結尾的拼貼裡則是利用觀眾的故事來引發更多的觀點。

我喜歡這樣的觀察和理解。不過一人一故事劇場仍然以回到說故事人的感受為核心,只是在某單一事件的鋪陳上,如果捨棄了外在環境真實存在所造成的影響,有時卻會造成管井窺天的侷限。人權議題的本身不也是如?

我很重要,但我來自於何處?

人權議題是回到個人的,不涉及這個人的地位、出生、姓別或是膚色等等差異。在世界人權宣言裡,幾乎每個條文都是針對所有的個人(如人人、任何人)的聲明,在聯合國如此政治的生態中,對國家(會員國)有著明確而漸進的指引功能。

然而,在複雜的社會結構中,權利本身有時是政治性的或需要交換而來,無論是透過天賦或是社會契約,人們仍然不能遺群而獨立,也因此這個涉及於基本個人的人權議題,也常常會因為社會網絡的連繫而受到限制。這個現象在去年和今年的人權議題演出中,都能夠略見一二。

事實上如果人權需要透過《世界人權宣言》來界定,某個程度上人權就不是天賦的,而是被環境所賦予的,就如同那些賦予不正當對待的舊社會一樣,只是前者更符合人類向善的願望。

在追求和諧的社會裡,個人權利的主張更容易被人們重視和諧的企圖所壓抑。在這兩年人權議題演出所遇到的故事中,也常常能夠發現這種傾向,而這種傾向在年長者的身上更為明顯。

舉例而言,台灣曾受到日本殖民和威權體制統治,經歷過二次世界大戰和兩岸對峙,「沒有國哪裡會有家」深深地烙印在人們的心中,藉此而來的迫害(如白色恐怖)讓人們為了保護家人而噤若寒蟬。經歷過這些年代的長者自然鍛練出了一種生存之道,在今日自由民主的時代,看到學生們上街頭,要用身體對抗去彰顯他們的無力,心中總會覺得那是危險的、不當的--在心痛之餘,不是正視學生訴求的人權議題應該被實踐,而是尋找任何可以確保和諧避免衝突的方法。

這樣的狀況也發生在政治或是輿論的操作上。當前總統夫人出庭昏到時,當前總統遭羈押而帶上手銬時,大家質疑司法單位是否太超過,而忽略了法律之前人人平等。

我們所看到的相同的不同世界

這個世界,是同一個世界,但相對每個人來說,卻又是如此的不同。

在演出當天的下午,和劇團成員以及幾位朋友共同探討人權議題時,就出現對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例如,當有不同的言論出現而產生對立時,此時是綠燈(好事)、黃燈(警訊)或是紅燈(禁止)?有人覺得是綠燈,代表言論自由、多元包容;有人則覺得是黃燈,如果處理的好就很好,如果處理的不好就不好;有人則覺得是紅燈,衝突是應該避免的。透過彼此分享之後,原先對別人觀點的質疑,轉變成為理解和認同。

在另一個活動中,我邀請大家手牽手站在教室的一邊,然後依照我給的條件前進或是後退。於是有孩子的人前進五步,沒工作的人後退三步……。有人自顧自的走,有人則擔心牽著的手會分開;有人覺得該放手時就放手,有人則用力拉扯而不願鬆開。

在這個簡單的活動中,可以看見許許多多的差異。群體和個人是不同的觀點,是否要訂立步伐的標準?在拉扯的過程中是否要放開手?為什麼前進和後退的步伐不同?為什麼「有孩子的人前進五步」而不是「沒有孩子的人後退五步」或是「有丈夫的人原地轉三圈」?

一位老師分享了他班上的狀況,他努力把落後的孩子向前推,這樣子很累,而且自己也反省著這樣對孩子是否算是真正好的方式?我看到了一位教育工作者的用心和努力,同時也看到了在這個社會規範下一顆良心的無奈。

當某些人依照規則自信地跨步向前時,有些人則因為旁邊的人沒有前進而刻意地縮小了前進的步伐,還有人為了抵抗身旁的人的大步伐而刻意縮小步伐。討論中有人認為訂定標準有助於團隊的整合(如前進三步改成前進兩格磁磚),也有人認為這樣一旦遇到差異將不得不放手而失去了人際間的緩衝。如果是一個團體,有著統一的目標應該如何如何;如果我們尊重個人的狀況又應該如何如何……。

這類的問題投射到現實社會中俯拾皆是,每一個行為或是主張的背後都有其道理。覺察到有不同的可能性是促進改變的第一步,透過討論和分享,包括我自己在內,每個人都有著滿滿的收穫。原來,那看似遙不可及的議題,其實正在我們的身邊上演。

每一個人的獨特除了來自於其本身獨特的存在,也來自於和社會獨特的關連。在一個追尋和諧的社會裡,如果忽略了個人,和諧將成為籠牢;如果忽略了社會,和諧將成為抹滅尖刺的黑手。

也許,這問題(如果算是問題的話)沒有簡單的解答,還需要我們共同去尋找或創造。

耳邊傳來動人的歌聲,在冰冷和沈靜的夜裡,輕柔地撫著心靈。那是Andrea Bocelli,一位義大利盲人歌手,我常常覺得,Bocelli適合一個人的夜晚,適合閉上眼睛去細細品味,那充滿情感和生命力的聲音,是直指人心的。

回想起今天的演出,一個關於父親的故事,一些關於自由的想法,一個「不公平」的遊戲,演員夥伴的呈現可圈可點,熱情的觀眾勇於分享故事,讓身為主持人的我能夠安心地訪問著大家的心情。但是讓演出增色最多的卻是一位特別觀眾的參與,他是一位腦性痲痺的孩子,和他的母親開心地坐在觀眾席中。

這是他第二次來看我們劇團的演出,上一次在寶山圖書館,他熟悉的粉圓老師當主持人時,他還透過母親的翻譯分享了他的心情故事。

當大人們侃侃而談自由來自於一顆自由的心時,他卻用自己的生命做出最好的見證。他不太能說話,只能用腳的膝蓋打字,粉圓告訴我,他在學習輸入時,弄得兩個膝蓋都是傷痕。我心疼他的勇敢,同時也想起了我的母親。

母親九歲才能站起來,在此之前,她只能在地上爬。因為身上的殘疾,所以在小學畢業之後就沒有繼續升學,這種想要求學卻無能為力的苦,多多少少在我的求學時代帶來了另一種「責任感」。我在母親身上學到了很多,在照顧母親的過程中也養成了很多習慣,其中也包括儘量不要和別人起衝突,以免母親擔心。這種壓抑直到如今還深深地影響著我待人處世的方式,不過我明白,這是我的選擇,而我願意承擔這種選擇。

今天演出的開場,在舞台上一條長長的河流旁,每一位演員述說著自己過去的經歷和對未來的期待。這個開場引發了許多感觸,我看到了夥伴在舞台上描述自己親身感受時的激動,觀眾也回應著他們的共鳴。我清楚地知道,這個開場已經足夠震憾人心,讓原先安排的人權活動顯得有些多餘;不過另一方面,正因為有了開場的活動,也讓遠道從花蓮來的朋友有時間趕到現場。

今天演出後的座談也不同於以往,觀眾回應著觀眾的故事,分享著自己的經歷與感受,故事的力量在劇場中繼續激盪著。當某個人的故事回答了另一個人的疑惑,當某個人的疑惑召喚了另一個人的感受,這就是我所熱愛的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魔力:人和人相遇,然後在交會時互放光亮(套用徐志摩大德的詩句)。

沒有人問演員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只有人說希望有機會再接觸一人一故事劇場。今天意外地完成了另一個人的夢,那是他曾經想自己拍成電影卻遲遲沒有履行的一段生命經歷,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上,他看到了自己的故事,那些沒有說出來卻被演出來的一幕幕記憶,以及他的夢想。

我忽然起了玩心,也許我們可以把紀錄用的影象剪輯下來送給他,直接完成他的夢。應該說這麼做也出於我自己的願望--完成我想把紀錄片和一人一故事劇場結合的夢想。

自由究竟為何是一個大哉問,所以羅曼羅蘭才會嘆息多少罪惡假自由之名而行。然而我常常覺得生在這個世界是幸福的,也許正因為幸福我們反而失去了珍惜。

傳統與未來是一條看不見的河,河的源頭和歸宿,也許並不掌握在單獨一個人的手裡,但是如果我們開始看見我們身上所傳承的禮物,開始改變我們的步履,從日復一日的循環中跳脫出來,也許就能走出不一樣的未來。

在世界人權宣言將屆六十週年的時刻,我們能和全球許許多多不同國度的人們一同透過一人一故事劇場來慶祝這個日子,心中有著滿滿的感動。在感動之餘,也許仍有更多值得我們去關心的課題在生活週遭上演。期待著更多的故事將我們的世界連結起來,期待一人一故事劇場能帶給更多人力量。

最後,我願用梭羅的一句話作結,祝願眾生皆能離苦得安樂:

人的靈魂必需的東西,是不需要花錢買的。~~亨利.大衛.梭羅

(註)Wikipedia關於安德烈·波伽利的介紹,請點此

12月10日,是世界人權宣言發佈六十週年。全球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人,將會共同響應第四屆全球playback活動,一起慶祝這個日子。今年的主題是「自由的故事:我們的傳統與未來」,透過分享自己的故事,讓更多人能夠彼此交流。

在台灣,你說我演和知了劇團再次聯袂合作,在新竹及台北各演出一場,有興趣的朋友,歡迎到活動網站去逛逛。http://gpe2008tw.playbackers.net/

最新消息,花蓮花天久地劇團也加入了聯合演出的行列!

現代人權的概念來自西方的思想,經過了許多年的發展,從抵抗君主到兩性平權,直到視每個人均為需要平等對待的主體,是一條漫長的道路。在中國,長期以來「關係」的重要性凌駕了主體,人的權利常常需要為關係服務,而這種關係也常常帶著非常強烈的從屬性。當某個臣子為了救太子而以自己的孩子代替時,自己的孩子和太子是不平等的;當媳婦熬成婆之後,新的媳婦和婆婆是不平等的……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國文化裡沒有和人權相似的觀念,只是自儒家法家化之後,人權的概念可以說被法家化的儒家給徹底吞滅。

無論是墨家的兼愛、楊朱的貴己或是道家的齊物,究其本質是源於個人的,主體性的;反之,儒家以仁(以二人,忍也)義(以羊我,宜也)為本質的觀點卻是集體的。民貴君輕之說指出了民與君的不平等--講白一點,這句話百分之一百不是告訴人民他們很重要,而是告訴君主人民才是讓君主得天下之所繫,其本質並非重視人權,而是重視民心。

最終,無可諱言地,無論東西方社會,力量仍然是決定權力的最重要主宰。人權,是本俱還是被賦予的呢?當然是被賦予的,只是賦予者是天或是權而已。如果我們不給自己力量,那麼權利將被掌握者所濫用。

忽然想起前幾天在照顧自己時的發現,在此和大家分享:

黑暗從來就不曾存在,
只要走過去就會明白,
那裡,只是沒有光。

如果您有空,12/06和12/07兩天的上午,歡迎來到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世界裡,和我們一起分享關於自由的故事。當然,如果你人在花蓮,也歡迎12/10的晚上,和花天久地的夥伴們一起演出。

上次被壓迫者劇場工作坊的演出時,在演出之後的分組討論中,筆美提到了「當被壓迫者不覺得自己被壓迫時,被壓迫者還存不存在」這個有趣的問題。後來我們覺得,如果當事人不覺得自己被壓迫,被壓迫者就不存在。

上一次到台北參加知了劇團的練習時,小魚又和我確認了這樣的觀點,她說無論被壓迫者是否覺察,但事實上被壓迫者是確實存在的。

當然,就認識論而言,這樣的討論也許非常有趣,但就不同的觀點,有時還得先釐清「被壓迫者」的定義,才能清楚究竟是不是如此。舉例而言,當「炎熱」和「寒冷」如果可以量化定義,就可以簡單地透過量測來決定,像是香港線上氣象台的定義,28.0℃到33.4℃是熱,無論當事人是否感到冷,都是炎熱的天氣。不過另一方面如果問這個人熱不熱,答案可能會因人而異。例如一個從夏季平均溫度三十度的國家來的旅人,明顯會和一個從北極圈的國家來的旅人有不同的感受。接下的問題就是,那麼「被壓迫者」究竟有沒有一個操作型定義(反應出可驗證的真實)?或者只是一個概念型定義(反應出信仰的真實)?而被壓迫是否應以當事人是否覺察被壓迫為指標?

說實話,我並不想探究「被壓迫者不覺得自己被壓迫時是不是真的不是被壓迫者」這個問題的答案,反而對於「當某個人覺得被壓迫時是否創造了被壓迫與不被壓迫」產生興趣。

當一切無法被覺察的同時,說有或是沒有並不太有意義,某個程度上也是源於無法證明。然而一但有了「有」,就一定有「無」,不然「有」就不會出現或是被認識,這也就是《老子》會說「有無相生」的道理。簡單來說,因為有了一,所以必須從二算起。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一切從二算起,而且二是已然存在的現象(或認知),那麼如果我們把二否定時,會變成一嗎?

這個問題或許和中觀哲學中的雙重否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對我來說,也許更貼近金剛經裡的描述: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這也是為什麼當我聽到了筆美的結論時,我感到非常驚訝且讚歎的原因。

當二被否定時,並不會成為一。佛法中所謂的不一不異,或是不來不去、不常不斷、不生不滅等等,就是為了描述這個狀況而設置的「二」。請注意,一旦成為言說,就是「有」,也就是「二」,這也成為後來中國禪宗想要對治言說或是文字的原因。

最後,回頭來檢視老子道德經第一章的「玄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用這種觀點去解釋,大概可以解釋成這樣:

一旦有了「道」,這時的「道」就不是完整或是恆常的「道」的本身。換句話說,有了名字,這名字(道)的指涉,就脫離了原先完整或是恆常的指涉本身。天地一開始是沒有分別稱呼的,有了分別的稱述,就產生了萬物。所以啦,常保在無的觀點,可以觀察到很細微的地方(亦即很細微的有),常保在有的觀點,就可以觀察到邊際(亦即有無的分野)。有和無其實出自於同處,只是稱呼不同,可以都用「玄」來稱述(表示深奧而難以理解)。一個玄還不夠,所以用兩層的玄,玄之又玄,這就是一切妙處的門徑(打開門才能接觸到,門其實也是《老子》中很重要的概念)。

玄是指黑色、北方、水、深遠等等的意象,其實這在中國五行的概念裡是很容易理解的,只是我並不清楚在《老子》的年代裡,這裡的玄字究竟是什麼樣的用法。但是我有一個有趣的猜想,如果玄是指常有或是常無,同時是一種消滅「分別」的手法的話,那麼兩重的玄,就大有玄機了。也就是說,用消滅分別的手法消滅這個手法,就是開啟一切奧妙的門徑了(玄此時是動詞,指常有或是常無二者的本質)。

嗯,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