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到清華大學聆聽了賴聲川導演的演講,獲益良多。僅就幾個自己特別有感觸的地方,和大家分享。
昨天,賴導談到了關於自己學習歷程的故事。在攻讀博士四年級時,賴導遇到了很大的瓶頸,那時看大師的演出,都只覺得「還好」,他說,這顯然是自己有一些不太好的狀況。你一直質問自己劇場是什麼,為什麼在這裡。透過老師的協助,他到了荷蘭拜訪阿姆斯特丹工作劇團(Amsterdam Werkteater),並見識了集體即興創造,見識了如何透過一個小人物(公共廁所管理員)的戲把八百位觀眾牽在一起。
「這是一場為八百位觀眾做的戲。」
這句話讓我的思緒停頓了很久。做為一個一人一故事劇場人,做為一個引導者,我們常常會說,我們在服務觀眾(和觀眾的故事),我們也會邀求自己不要做太多,要把主導權還給當事人。然而,我們的演出,究竟是為了單一的說故事人,還是為了整場觀眾?甚或只是為了某一場演出?
如果我們不能感動觀眾,那麼觀眾為什麼要走進劇場呢?
雖然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劇本來自於觀眾,但如何提升故事的深度,讓全場的觀眾能夠感受到故事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恐怕是舞台上即興時最大的挑戰。提升舞台呈現的感染力,不代表要使用譁眾取寵的技術;以更深刻的觀點來呈現故事,也不代表需要對說故事人的心理狀態做出過多的臆測。如果我們相信每一個故事的出現都有其出現的因緣,在這個因緣網絡之中,我們必能發現和我們相關的連繫,這也是為某一個人做的心理劇常常也會達到團體治療效果的原因。
昨天,賴導也分享了關於創意學的一些想法。他說,動機非常重要,也建議我們要能夠看到動機,尤其是自己的動機。
接觸了心理相關的領域之後,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要探究別人的動機(或被別人探究動機)。人絕對是透明的,只是我們沒有辦法看穿而已。從每個人眼神或細微的肢體動作,穿著或是出現的場合,我們都能得到很多資訊。做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好處之一,就是必須一直重覆地做這些事情,從感知得到某些感覺,然後轉化呈現在舞台上。有時不經大腦思考(其實只指左腦),就能夠命中說故事人的核心(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說故事人的對號入座)。
然而看見自己的動機則比看見別人的動機更難。賴導問大家,有沒有認真想過為什麼自己在這裡,在讀大學、研究所……。這話真是親切,還記得幾年前朋友找我創業時,那時正掙扎要不要加入這個團隊。有一天晚上睡夢中我從床上跳起來,一直問著自己:「我為什麼在這裡?」「我為什麼在為這件事情煩惱?」於是,很快地我就找到了答案,從該團隊中退出。
昨天,賴導也分享一位劇場大師的風範。他沒有說,只是就我的猜測,參與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得到。在舞台上,我看見一位單純且不做作的人,聆聽著他精彩卻平淡的故事--聽的人精彩,說的人平淡--我開始思考賴聲川之所以是賴聲川,背後必然存在著一些有趣的因緣。聆聽這樣的演講,有一種充盈的感覺。說實話,昨天有點累,所以原本打算在家裡休息,但是聽見一個聲音:就算只是為了表達對賴導的敬意,我也應該去聽這場演講。感謝自己心中常常不自覺地飛入的那一句話,讓我在迷惘時能夠得到指引。
演講終了,我帶著滿滿的感覺,快速地離開了會場,在熟悉卻又陌生的清大校園裡閒晃了半個小時。我知道此刻的我不適合做其他的事情,因為我明白,在台下聽講比在台上演講更累。
這些年來,我總覺得二十五歲時的我,腦袋比現在的我更為清明,忽然間又有了同樣的感覺。那麼,這些年我究竟又在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