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難得的因緣,能夠再一次到德明財經科技大學進行品格教育訓練的工作。前一次是服務社團幹部的宏達多福領導者訓練,這一次則是新生幹部的培訓和演出。

一場次的培訓課程是三個小時,一開始設計了約三十分鐘的熱身和暖場,之後有一個半小時的演出,然後加上五十分鐘的引導討論。我們曾花了不少時間討論課程的進行方式,要符合參與者的期待,又要達到課程的目的,在時間和場地的掌握上,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當我們設計好相關的引導提問和討論方法之後,一切就變得簡單多了。

這次的培訓課程總計有兩個場次,而且兩場的狀況略有不同。第一次由小一擔任主持人和主引導者,參與的同學比較多,而且相對比較穩定。第二次則由筆美擔任主持人和主引導者,很幸運地當天剛好遇到拔河比賽、歌唱比賽、宿舍防災演練、各種會議等等,同學們參與的狀況非常不穩定,許多同學說完故事就急忙離開,也有些同學則需要到後半場才能加入。不過我們從第一次的經驗中學習,並在筆美的舞台風采引領以及即興的調整之下,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兩次分享的故事有所不同,同學們的回饋也不太一樣。第一次的故事很深,而且故事的核心幾乎都和情感的連結與溝通表達有關。第二次普遍情緒很不穩定,深刻的故事核心也和情感連結有關,但不同的是多出一些選擇和付出的心意。我猜想也許和同學的科系有關,也許和演出的風格有關,第一次的回饋很多關於對創意、默契的讚歎,第二次的回饋則普遍被感動甚至覺得心中的故事也被聽見了。

在第一場演出中我擔任樂師,第二場演出則擔任演員。整體來說表現沒有非常理想,勉強說得上持平。尤其是第二場擔任演員,上午因為參加研討會擔任與談人,因此沒有參加上午的團練,果然在丟接球的默契上有些生疏。好在舞台上還有小一,畢竟我們同出身自你說我演,因此我們的風格和對舞台的感覺比較接近,能夠彼此連結,在丟接球上也比較感到自在。

這次的演出也讓我再一次感覺到和不同風格的一人一故事夥伴合作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如何讓夥伴發光並彼此學習,這樣的機會很難得,也很值得把握。從這次的合作中有一些不同面向的學習,簡記如下:

  • 形式和儀式的確認很重要。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我過去曾經因為沒有做好確認,結果演出三句話時舞台上只剩下一個人。
  • 一開始合作可以選擇最容易入手的方法。諸如結尾時用「我聽見」,而演出中儘量運用最基本的形式。
  • 對於彼此習慣不同處需要確認和調整。像是大合唱,我和小一習慣比較專注和慢的作法,而大部份的團採用較快的作法,這一點我們就需要調整一下。
  • 會前的規劃和會後的討論,能夠加深彼此的學習和合作。我覺得一場演出從開始討論、排練、演出,到會後的盤點和討論,都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 達成攜手冒險的共識。和不同人合作的本身就是一場冒險,我們需要先達成冒險的共識才出發,以免最後落入彼此指摘的陷阱裡。
  • 現在的大學生需要更多的刺激。有兩個面向:第一,年輕人承受的聲光刺激太多;第二,年輕人愈來愈自我且不擅於交際。因此平凡不具吸引力或是容易尷尬的狀況會讓他們產生退卻。
  • 聆聽不同選擇背後的理由。因為風格,特質,強項和經驗的不同,每一位一人一故事夥伴在舞台上都有不同的取捨。透過彼此合作之後的共同討論,能夠交流想法,讓自己的視野更加擴大。某一個人的堅持背後有他的道理,而另一個人的選擇背後也有他的原因。我選擇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讓任務得以順利進行,同時讓夥伴發光。至於旁枝末節,就不用放在心上。
最終,這次的經驗再一次讓我確信,一人一故事劇場真是很特別的存在。聆聽、合作、接納、創造……,當我們能夠成為一種典範,就能夠改變人們對於品格的想法--而我們也能夠和大家一起共同學習。

有些團隊在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過程中,常常會渴望學到許許多多的形式,並且在演出中運用。然而,如果想要走得長遠,專注於基本形式的練習,可能會比學會一百種形式來得重要,更何況有時在演出中形式太多反而會造成困擾,無論對主持人或是演員而言,都是如此。

自從開始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至今,接觸過不少形式,也曾嘗試發展自己想要的舞台形式。不過如果此刻要我選擇,我只會選出四個重要的基礎形式,再加上幾個輔助的形式,做為學習的重點。

這四個重要的基礎形式是:流動塑像、一對對、自由發揮和大合唱。

流動塑像:

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最基本的形式,用以表達說故事人的心情。在一場演出的初期,運用重覆的心情(聲音加肢體動作),每位演員疊加成為一個多面向的塑像,來呈現說故事人的各種感受,有助於演員彼此的連結,也有助於觀眾對演員風格的認識。由於每一個故事中都會有說故事人的感受,因此流動塑像幾乎適用於所有的故事--當然,也許其他的形式會是更好的選擇,但不影響流動塑像成為一種呈現的可能性。

一對對:

如果說流動塑像是表達情緒的基本形式,一對對就是表達衝突的基本形式。戲劇即衝突,一對對能夠把內在衝突呈現出來。人生是一連串不斷地選擇,任何困難的二選一選擇中,就藏有一對對的影子。做一對對不一定要陷入「要-不要」的二元對立,如果我們呈現出「要A-要B」,也許說故事人會自己發現第三條路徑C。

自由發揮:

自由發揮演出故事。一般來說,幾乎所有的故事都可以用自由發揮來演。就算是沒有結構性的夢境,或是日常生活的流水帳,還是很短的故事,自由發揮都能夠呈現。有些人覺得短的故事不適合用自由發揮,也許他們是對的,不過如果他們看過古龍的小說,也許會有不同的見解。

大合唱:

大合唱是很好的團隊練習以及呈現抽象故事的形式,也很適合呈現一段旅程。不過大合唱是一種不容易熟練的形式,常常我們看到的大合唱比較接近「示威抗議」:某一個人高喊「釣魚台是台灣的」,其它的人立刻此起彼落的跟隨「釣魚台是台灣的」。好的大合唱中,觀眾會看到演員成為一體(就算是分散也具有一體感),有一體的情感和經歷,一體的舞台動機和行動。至於大合唱究竟要演什麼,則有不同的見解。有些人說大合唱都是「說故事人」,但是有些人則認為不僅僅是如此。如果大合唱所呈現的不只是「說故事人」,也許就不需要這麼多的「話語」。我個人覺得「話語」是讓大合唱一不小心就變成「示威抗議」的主因之一,同時,語言其實是很具象且精確的表達方式,大量使用語言會讓大合唱變得非常理性。

有了上述四個重要的基礎形式,就能應付平常的演出或是呈現。有時,我們還需要一些輔助的形式,來協助我們有效的組織演出或是回應特別的議題,這部份的選擇應是由劇團依照實際的需求和團隊風格共同討論出來。

有些劇團夥伴知道,我個人並不是非常喜歡「施與受」含量較少的形式,例如敘事者V、四元素和三句話(我稱之為五四三形式)。雖然這些形式非常好用,本身也都是非常好的練習,不過總覺得少了一點味道,也因此我會習慣把這些形式進行某種程度的轉化和改變,以增加演員彼此的施與受。

我選擇的輔助形式共有四種:轉型塑像、拼貼、敘事者V和三句話/三段落。附帶一提,我其實很喜歡定格和一頁頁,只是最近大家都不太使用了。

這學期清大藝文中心推出的劇場藝術專題,主題是「一個人的可能性」,分別由魏雋展、陳雪甄、余彥芳和許栢昂擔綱,除了分享一個人的可能性之外,還會現場示範單人表演,非常值得推薦給對表演藝術有興趣的朋友。

以下是我觀賞第一場魏雋展分享的一個人的可能性後的心得感想,提供大家參考。

從一個英文系的學生投入劇場工作,魏雋展分享了這些年在表演藝術上追尋與探索的道路。正如同在問答階段回應同學的提問,在學習的旅程中曾奠定的基礎,是支持他不斷反思、自省與前進的重要根基。而他認為創造性的練習和身體訓練同等重要,身體訓練是日常性的基礎工程,創造性練習卻是更上層樓的重點。你可以很會摸牆和拉繩,然後呢?魏雋展在不斷地反思和提問中尋找創造的源泉。

一開始,魏雋展從古典默劇的練習談起,然後透過自我提問尋找到新的可能。在展示了一個偶活起來成為人的單人表演之後,繼續分享著如何由沙畫中運用的固定點和賈克樂寇的波動中,開展的實驗。透過研究動物獵殺的影象,在動物的轉化的創造性練習中,從寫實動物的模仿,經過古老儀式性的象徵模仿,再到卸治漫畫常用的半人半動物形態,最終把動物引入人的內在。魏雋展以魚為例呈現了自己的創作,並分享了劇團如何以鶴為例排練出一個作品。

在魏雋展的分享中,如何細心探究各種研究的主題,並轉化成為舞台上的藝術,除了對於有志於戲劇工作的朋友之外,這樣認真投入的態度對於所有從事創造性工作的朋友而言,都是很好的借鏡。魏雋展說,創作需要觀點,技術只是支持創作,也因此創作沒有真正的老師,需要不斷地質問自己。質問自己,需要有一個能夠自省的空間,安靜的觀看。他也認為,我們需要先玩而不是想「說什麼」,先迴避文以載道的沈重,盡情地探索在每一個衝動後存在的更深層的意涵。

最後,魏雋展分享了偶和物件劇場,並用一張皺皺的大白紙,演出自己和父親的故事。在魏雋展的手中,大白紙似乎有了生命和呼吸,在舞台上漸漸形成具體的父親,彼此交織著深刻的親情。

對社會大眾而言,很少有機會能夠這麼清楚地了解一個劇場創作者如何從發想,提問到研究,實驗自己的舞台創作,魏雋展的分享,可以說是一趟創作者自我辯證的旅程,也是一趟從想像到現實之間探索的旅程。除了讓我大開眼界,也對於魏雋展的投入和努力深感敬佩!

清大藝術中心能夠推出這麼好的活動,身為清華大學的校友暨劇場工作者,我感到非常的開心,希望藝術中心能夠再接再厲,把這份美好推廣給更多人!

通常在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之後,我們會進行反思以便深化學習,並調整未來的行動。然而反思的過程並不容易,尤其是在經歷了一場很挑戰的演出之後,參與者可能會陷入沮喪之中,甚至因而造成彼此的不滿而引發衝突,如何兼顧我們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仰、照顧每一位參與者真實的感受,同時處理「事情」以便日後進步,是團隊領導者常常需要面臨的課題。

反思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要能夠有效的討論,需要更多的準備。還記得在八八水災之後的展翼天使計畫裡,我們特別向所有參與聯演的團隊介紹了「行動後反思(AAR)」這項反思技術,目的即是為了推薦一個結構性的反思方法,協助各團隊縮短行動和學習之間的距離。

行動後反思,適合在行動之後立刻執行。和檢討會不同,其目標並非找出角色和責任的關係,也並非是對全盤做一個檢討,而是透過行動中所有的經驗來學習,以便接下來的任務能夠做得更好。一般的行動後反思包括以下六個步驟:

一、確認行動的意圖。

行動主要的目的和目標為何?評估指標為何?

二、發生了什麼?

專注在發生的事件本身,何時、何地、發生了什麼事。重點是真實發生的事件,而非評價或是判斷。可以依照時間序來回顧,或是找出關鍵的事件並排序重要性。

三、反思學習。

反思從中間得到的學習,或是給予有相同行動的人適當的建議。

四、下一步:轉化學習為行動。

可分短中長期做行動計劃,需要連結什麼樣的資源,如何落實等等。

五、採取行動。

分工並列出行程表,透過行動把學習的知識轉化成為團隊的能力。

六、分享。

有誰還需要知道這些事?

在這個架構之下,我們可以運用不同的引導方式來協助團隊成員做反思。反思的結果,我們可能會找出新的行動方向,強化或是刪減原有的行動,改變或調整行動的目標,或是停整這項行動。

對一人一故事劇場而言,所謂的行動,並非僅限「演出」本身,還包括演出前的準備與相關的調配。經常,我們會習於聚焦於舞台上發生的事情來探討,運用故事線等記錄來協助我們反思並思考更多可能性,然而事實上影響演出行動還包括眾多的要素。一次完整的行動後反思,能夠協助我們看見更多學習或改變的可能性。

運用更活潑多元的方式來反思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裡,我們可以運用不同的方式來協助反思的進行。以下簡單介紹一些反思的方法:

一、三張椅子

在空間中放上三張椅子,一張代表做的好的;一張代表做得不好的,一張代表想要挑戰或是改變的。團隊成員自由上去,坐在任何一張想做的椅子上,代表自己說話。

二、畫(排)出心情曲線

每個人在同一張海報紙上畫出從演出之前到之後的心情,並標註重要的事件(運用便利貼或是直接畫上去)。再進行引導和反思。

三、分成幾個項目探討

分成幾個項目探討,例如由各個角色分享,由不同的流程(如開場結尾和故事線)來探討等等。不同角色的分享,可先分組寫下各角色在過程中好的和不好的和疑惑的部份(我常用綠燈、紅燈和黃燈來代表三者),再輪動以便每個人都可以參與不同角色的反思。

四、故事線

運用布或是物件,在地板上依序排出故事,探討故事線的推進和故事核心的掌握。

五、心情圖卡

運用心情圖卡來做為促動反思的媒介。不過圖卡不是重點,提問才是。

六、看影片

最困難也許也是最痛苦的做法就是把演出的影片播放大家一一檢討。

透過不同的方式進行反思,能夠活化參與者的參與感和產生不同洞見的可能。也許對某些人來說,反思活動運用了太多腦袋和太多討論,不過如果平常比較偏重感性的練習,偶爾調動一下理性平衡一下,也是件很棒的事情。

去年在IPTN的全球聚會裡,看到許多不同劇團樂師的高水準演出,深切地感覺到台灣一人一故事劇團在樂師上的發展,仍有許多可以進化之處。這麼說並不代表台灣一人一故事劇場樂師的表現不夠理想,我個人反而覺得質樸的音樂常常最讓人感動,然而如果能夠提升音樂和聲音的影響力,非常有助於提升演出時的舞台魔力。

最近因為參與故事北投的演出和排練之故,有機會和兩位專業的音樂人合作,一同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中擔任樂師。專業的音樂人對於樂器與樂曲的熟悉是演出中很大的助力,然而要和劇團一起呈現或playback故事,則需要更多的準備和練習。

舉個例子,在一次排練中,一位夥伴說了一個關於自己的女兒長大了的故事。主持人選擇運用自由發揮的形式,當時我和一位樂師一起合作,這位樂師轉頭問我,現在該怎麼辦?於是我問她,你會彈張懸的寶貝嗎?她二話不說就隨手把歌用鍵盤彈了出來。隨著演出進行,樂師在高潮時重複著寶貝的樂音,故事靜靜地在舞台上定格。當主持人把故事送給說故事人時,這位樂師夥伴擦了擦眼角的淚,因為她被這個故事和演出所深深的感動著。我心裡不禁想著,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當樂師,我能哼出一小段就很了不起了(自我滿足貌),專業的樂手果然不同凡響。

個人覺得和專業的樂手合作,有幾個面向透過我們的協助能讓他們更好的融入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之中:

一、分享儀式與各種形式的呈現方式;
二、和演員搭配,尋找彼此風格可以相互增益的演出方法;
三、聆聽並掌握故事的重點與核心;
四、照顧樂師的心情;
五、從最基礎的音樂元素開始練習,發展即興與互動能力。

分別簡述如下:

一、分享儀式與各種形式的呈現方式。

一人一故事劇場有其獨特的儀式和形式操作流程,協助樂師熟練各種操作流程是讓樂師加入演出最基本的要素。當然,這也包括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精神和每個團隊不同的取向,都需要讓樂師了解。

二、和演員搭配,尋找彼此風格可以相互增益的演出方法。

通常一個專業的樂手,對於自己的音樂有其獨特的偏好和風格。和演員一同搭配演練,除了可以一步一步培養默契之外,也能夠探尋彼此風格可以相互支持甚至是增益的方法。我們需要有意識地去聆聽和觀察演出中演員和樂師搭配的狀況,並且透過一起討論研究來做調整。

另一方面,專業的樂師有時會有演奏過滿的傾向。要了解音樂何時進行何時停止,需要透過更多的練習與對話。有時我會請樂師給一些舞台上的音樂,像是「森林的感覺」,「如夢似幻」等等,搭配演員的肢體,能讓舞台一下子就活了起來。

三、聆聽並掌握故事的重點與核心;

由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獨特的劇場演出方式,樂師其實也是一位演員,因此樂師需要有聆聽並掌握故事核心的能力。這也許是對專業樂師的一種挑戰。有時樂師會簡單的運用某些音樂片段來開場,然後其他的時間跟隨著演員演出,不過如此一來演員在音樂的刺激上就會較少。

四、照顧樂師的心情;

是的,樂師的心情也需要被照顧。專業的技術是一回事,身為一個人是另外一回事。有時專業的樂手會在演出中身兼樂師和觀眾的身份,看了故事之後,常常會受到影響,需要有調整的空間。對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員來說家常便飯之事,對樂師而言也是需要學習的地方。這或許也是有些朋友覺得樂師從劇團中養成是比較穩當的作法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樂師要把音樂切進來,有時需要足夠的信任和勇氣,這在練習的過程中可以強化彼此的施與受。一開始可能會是演員做多一些,但漸漸地樂師也會開始可以和演員一起施與受。附帶一提,專業的樂師可能會因為尊重劇團而儘可能的配合劇團的呈現方法,但是這不表示他對於他的專業堅持會有所妥協,我覺得一定要尊重彼此的專業,才是確保長久合作情誼的最好方法。

五、從最基礎的音樂元素開始練習,發展即興與互動能力。

通常我感覺一位樂師適不適合,除了基礎的音樂能力之外,我會探詢以下幾個問題:「他喜歡一人一故事劇場嗎?」「他願意用音樂為他人的故事服務嗎?」「他用最簡單的音樂呈現某種心情的能力如何?」「他處於當下的能力如何?」「他和他人一起合作的能力如何?」對於某些人而言,即興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對某一些人來說,也許為別人的故事演奏是困難的。有些樂手可以很融洽地和他人一起演出,某些樂手則有許多習慣。這些都是真實且重要的事情。

我偶爾會觀賞不同劇團的演出,並特別留意樂師的呈現手法。常常讓我感動的樂師並非從頭到尾流暢地演奏音樂,而是在重要的時刻讓人有一種透過音樂點石成金的感覺。因此我認為樂師可以從最基礎的音樂元素開始練習,諸如用一個單音表達特定的情緒,像是悲傷、快樂等等。音樂的抑揚頓挫比華麗的裝飾更重要。

有一些示範對於專業樂手理解自己的可能性是有幫助的。例如,我會請合作的樂師夥伴在某些排練的片段不要演奏,觀察我的配樂方式,然後在彼此交流討論。很快地樂師就能體會自己還能夠變出什麼魔法,還有什麼空間可以玩耍。

如果有超過兩位樂師一起演奏,彼此之間的合作和分工就需要更多的練習。我喜歡一個人演奏鍵盤,另一個人演奏打擊樂與配音效的做法,如果加上兩個人都可以吟唱,那就更棒了。

回到先前的這位樂師夥伴,我告訴她,樂師就像是舞台上的魔法師,音樂的魔法棒一點,舞台就會染上不同的顏色、產生戲劇性的變化。她很開心,並期待在一下次的演出時,她能夠大展身手。我也很開心地期待著,因為一旦樂師具備了對一人一故事劇場基本的了解,接下來我們就能和樂師一起探索,在舞台上做更多有趣的嘗試,並為我們帶來更多改變的可能。

昨天在台灣一人一故事劇場協會的開放團練中,小一帶領了我們體驗流動塑像的各種可能,讓我不禁回憶起以前劇團在團練時,我們不斷地做著大合唱的感覺。我們可以在一次兩個小時的團練中,用一半的時間一直重複著同一個活動:「群體跟隨」,然後連續兩個月的團練只做大合唱。而現在的排練常常為了要練習新的技術,準備演出或是調整狀況,在效率的旗幟之下各種練習多半點到為止。另一方面,也有些學習者習慣理性思考的學習方法,也常常在學習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地解答各種不同的疑惑。

流動塑像是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最基礎的形式,也是最簡單同時最難做到好的形式之一。一場演出中,透過開始階段的流動塑像,觀眾可以進一步的了解演員的特質,同時也為之後的演出選角做初步的連結,因此流動塑像也可以說是為觀眾做好準備的基礎。

在我的經驗裡,流動塑像能夠展現出震憾人心的力量。對於某些深刻的故事,流動塑像常常透露著直指人心的簡潔,有時在第一位演員說出第一句話的同時,說故事人和觀眾的眼角就已滴下淚來,大家深深地被打動著。有時,流動塑像能夠說出說故事人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話,圓滿了說故事人的盼望。有時,流動塑像只是運用著抽象的形態重複著說故事人分享的話語,就足以讓全場的觀眾見證說故事人的心情。

簡單的形式要做到好,有時比複雜的形式更困難。在流動塑像的
學習過程中,有幾個常常會遭遇的課題造成學習者的困擾,以下簡單分享我個人使用的方法提供大家參考。

一、在流動塑像中,每個人都代表著說故事人的某個心情面向。很多時候,演員會演出非說故事人的角色或是心情,或是把其他夥伴當成某個對象來呈現。我並不討厭這些狀況,不過這和流動塑像的認知有些不同。演員需要練習單純地表達說故事人的某種情緒,練習的方法之一就是演員單獨呈現,一次演出一個心情。有一種形式叫做調色盤,可以做為基礎的練習。當熟練之後,可以進一步再做流動塑像。

二、另外一個與這個課題有關的狀況是:「演員一定要聚在一起嗎?」如果我們以觀眾的角度來觀看舞台上發生的事情,所有的演員都呈現著說故事人的心情,但事實上他只是「一個人」的很多心情而不是「很多人」各自的心情,那麼我們應該怎麼樣在舞台上呈現出「一體感」呢?我們使用聚在一起的流動的塑像來代表同一個主體,如果演員分開站在不同的位置,就會在舞台上產生主客體或是不同個體的感覺,有可能會讓觀眾懷疑究竟哪一邊才是說故事人,哪一邊是比較重要的感受,兩個不同的「我」出現在舞台上又代表著什麼意義?我的複數型即是「我們」,而「我們」對於說故事人而言,是代表著意志上或是精神上的分裂嗎?為了強化一體感,我個人的選擇是演員需要保持舞台上的身體接觸。

三、排排站是流動塑像中常見的課題。我們怎麼有效的運用舞台上的空間,演員之間如何呈現具有藝術性且充滿能舉的塑像,需要不斷地練習。有意識地運用不同位置、高度、視線和層次,有助於演出時不會流於呆板。除了位置之外,行動的方向和視線的方向也存在著許多的可能性。流動塑像一定要每一個人都看著前方,或是呈現輻射狀嗎?一旦我們覺察到這些細節,就比較容易創造更豐富多元的呈現方法。

四、和排排站類似的課題是碎碎唸。碎碎唸和排排站不同,前者與聽覺和節奏感有關,後者則是視覺與空間感的課題。在練習流動塑像時,初期常會出現大量的聲音和話語。每一個人都要說話,而且說的話很長,似乎不交待這麼多別人就無法理解。肢體的練習有助於改善這個狀況,另外,透過「感覺」覺察和表達的練習,有助於演員減少使用腦袋思考代替情緒的狀況。很快的重覆所說的話也會造成碎碎念的情形,這可以透過把情緒放入話語中得到一定程度的調整。

五、大量運用聲音的結果,會造成彼此之間的干擾,為了避免彼此的聲音打架,因此就會出現先出場的演員降低了自己的音量以避免遮蔽了後出場演員的聲音。這種貼心值得讚賞,不過就觀眾的角度,音量中所代表的情緒強度也同時因此改變。為了讓出「空間」,演員要做的其實不是降低自己的音量(強度的空間),而是放緩重覆的速度(頻率的空間),換句話說,就是讓後出場的演員,有完全無聲的空間可以施展,而不是降低音量成為一種背景音。

六、另一個與節奏感有關的課題,是演員出場的速度。第一位演員出場的時間非常重要,如果舞台上空太久,會讓觀眾的期待感疲乏,並開始懷疑演員服務說故事人的熱忱。我們常常練習讓身體先於思考行動,第一位踏上舞台的演員,最重要的任務之一是維繫舞台的中心和穩定感,並為這個流動塑像定調,因此就算是腦袋空空也可以採取行動。而且,通常一旦採取行動,身體自動會呈現出適當的感覺。當第一位演員出場了之後,後續演員出場的節奏,我們建議需要逐漸加速,以便把演出推向高潮。

七、樂師的搭配方法也是個重要的課題。樂師是個演員,因此在流動塑像中,樂師可以和演員一樣重覆著某個情緒的表達,並透過和演員的搭配來調整。既然是演員,樂師的演奏過程就要被看見。另一方面,樂師也扮演著很重要的儀式性角色,也因此有些樂師在流動塑像中,會採取較簡潔的方式,只做開場和結尾的音樂。這是一種取捨,而兩種我個人都會使用。當演出團隊善於在流動塑像中運用大量話語時,我會採用相對較簡潔的方式。既然樂師也是一個演員,就沒有必要一定是音樂先行演員才能演出。

八、能量波動的方向是比較複雜的課題。有人說流動塑像就像是堆積木或是插花。我喜歡這種通俗易懂的比喻,但是有時會把我們的工作過於簡化。如果流動塑像是插花,那麼被插在劍山上的腳就會固定不動。在許多流動塑像中確實會出現類似的狀況:一旦踏上舞台,腳就固定不動了。舞台上肢體的固定點不一定僅限於雙腳或是接觸地面之處,這涉及於我們想表達的意圖和特質。雙腳固定的習慣也常常搭配著眾手飄盪的習慣,就像是水草一樣,我們需要理解,這並不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九、有些人渴望在流動塑像中呈現出說故事人「沒有說出來」的心情,因此在聆聽的過程中會有意識地去挖掘說故事人那些沒有被分享出來的潛藏心境。我個人覺得這種企圖是危險的。我們為何要演出說故事人沒有分享甚至可能是不願分享的心情呢?因為我們很厲害,又或是因為我們想要「服務」說故事人?我們要做的其實只是訓練自己打開心去聆聽和感受,並轉化成為舞台上的行動。說故事人想要表達的,已經從他的話語、表情、故事的脈絡和相關的反應等等展露無遺。我們無需再刻意去刺探和挖掘,也無需刻意去呈現他沒有說出來的心情。當然,有許多練習可以促進我們思考和理解,但是方法不應成為意圖、限制或是規則。

十、核心的選擇與放大,是另一項重要的修練。說故事人分享了三種不同的心情,哪一個較為核心?比重如何?要用怎麼樣的強度呈現?流動塑像有趣之處在於不用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換句話說,我們只要選擇一部份來呈現即可。有時核心的選擇是困難的,如果夥伴已經扮演了某個心情,我們可以試著扮演其他的心情面向。如果說故事人的心情非常單一,我們可以透過不同的質感或是波動來呈現同樣的心情,也可以試著轉化成不同的行動來呈現。

十一、自我和團隊之間的搭配是另一項學習課題。一開始也許我們會抓住某個強烈或重要的心情,然後期待自己能夠把這個心情演好,如果其他的夥伴也演出了同樣的心情,心中就會產生困擾。此時我該怎麼辦呢?我覺得這是一個值得讚頌的時刻,至少這代表其他夥伴也和我們有同樣的感受。此時我會試著把觀點從我要演好某個情緒轉變成為如何成就這個演出,同時詢問自己現在舞台上還需要什麼,而不是把焦點放在自己想要什麼,如此一來,比較容易找到需要我們的空間加以發揮。

十二、一起停止的方法:尋找到有力量的點!我喜歡把powerpoint說成有力量的點這個俏皮的幽默感。流動塑像要一起停止並不容易,要停止在有力量的點更困難。我通常會建議三種不同的方法:跟隨第一個演員停整、跟隨樂師的提示停整或是演員自發性的一起停止。好的收尾會把流動塑像帶到高潮,收尾之後的餘音會讓感受更加深刻,因此流動塑像不要拖泥帶水是比較好的選擇。

在此分享有一個讓我印象深刻的例子。這是在某次AAEE年會的演出,當時一個深刻的故事被分享,主持人非常特別地選擇了流動塑像來呈現這個故事。當音樂聲起,我正準備要踏上前去時,伃貞已經第一個踏出去並開始表演,然後,現場有人開始飆淚(事後聽到觀眾的回饋)。我心裡想,哎啊,我要說的話被說了(雖然我想說的不完全一樣,但是性質很類似)!緊接著,我立刻轉念,想呈現另外一個心情。此時Eddie上前做了與我想做的類似的心情(哇哇哇,他們真是反應快速啊)。我很快的尋找舞台上還需要的心情,並上前補上了第三個心情:一種想要追求卻不斷被卡住的感受。接著,阿馨上台做了第四種心情。當我們轉身致意時,說故事人看著我們,並分享他有深深地被同理到的感覺。而這個在說故事階段的流動塑像演出,成為當天最震憾人心的高潮之一(另一個則是第一個故事的演出,讓觀眾對即興演出深層的故事感到驚艷)。

在這次的經驗中,我並沒有用理性分析的架構去思考,第一重要的心情是什麼,第二個又是什麼,或是思考是否有哪些沒有被說出來的深層感受,這個感受的前因後果又是什麼等等,而只是不斷地詢問自己,現在在舞台上呈現的感受,是說故事人分享的感受的「全貌」嗎?還有什麼重要的感受適合或是需要被呈現在舞台上?然後,舞台召喚我去填滿那個空間。和好的演員夥伴一起登台,是一種美妙的經驗,尤其是我們想的都一樣時--我可以簡單地選擇重覆同樣的心情,或是挑戰自己去呈現其它也很重要的感受。

也許,在這個故事被分享的舞台,形式上流動塑像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既然選擇了,我們理當把它做好。也許,真正動人的是說故事人的故事和處境,而我們的呈現只是把這一些轉化成為藝術放在舞台上,讓所有的人能夠共同的看見並從中學習。

流動塑像是具有強大的力量的形式,它能夠直指人心,同時又無所隱藏。也因此我常常會說,從一個一人一故事劇場團隊的流動塑像中,就可以得知劇團此刻真實的狀況。我們不能因為流動塑像是第一個學習的形式或是最基礎的形式而忽略了對流動塑像的精進和練習,我想,這也是小一帶領這場開放團練的某種意圖吧!

當我踏上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邀請觀眾分享他們的感受和故事,而我願意為他們的感受和故事服務的同時,我明白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服務他們。

偶爾會有人質疑我「服務」的正當性和真實性。對我來說,服務究竟是什麼,是否真的是一種服務,同樣的問題可以詢問所有自稱是服務他人的人做的所有被稱被服務的事情。

醫生真的是在服務病患嗎?還是只是為了養病人以便可以得到源源不絕的醫療費用?政治人物真的是在服務社會國家嗎?還是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名聞利養?

就算是再好的服務也可以被質疑,但是人們依然用服務稱述。對此,我只需要做出能夠說服自己問心無愧的服務。

一人一故事劇場可以運行,演出團隊和觀眾之間有一種被我稱述為「隱形契約」的規則:說故事人分享親身的經驗或是感受,演員在舞台上演出他所分享的故事或是感受,並把演出當成一份禮物送給說故事人和觀眾。而我的服務就是執行我們承諾的這項契約。

演員們努力地即興著說故事人的故事,但是事實上無論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真實的重現說故事人的經驗。我們不是故事中真正參與的角色,我們只是一個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員。我們不知道所有的事,所以只能憑藉自己的經驗和理解努力去做。於是,演員們遭遇了各式各樣不同的挑戰,其中之一,就是當說故事人分享的內容超出我們的經驗,是我們所不知、不理解甚至是不認同的想法;另外一種可能,則是演員的經驗遠超出說故事人分享的內容,是我們太過熟知、理解、有相同經驗甚至我們擁有更多面向的觀點。

在面對第一種挑戰中,我們小心謹慎地希望能夠盡力滿足故事的需求,然而遇到和我們完全不同立場的角色時,內在的對話會引導我們不斷地辯證。於是,我們如何扮演一個和我們完全不同立場的角色?又或者,在一個和我們完全不同立場的故事中,我們如何呈現?

對我來說,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演員在開場和結尾時會回到自己的身份,這是非常重要的儀式。屆時,演員可以以自己的立場說話。在演出的過程中,演員是一個服務他人故事的存在,如果恰好出現某個觀點的故事,被選到扮演某個觀點的角色,當這個觀點和我們一致時,我們的觀點和經驗就派上了用場。當這個觀點和我們不一致甚至是相反時,我們能夠覺察並理解他人的想法和經驗嗎?我們需要在別人的故事中放入我們自己的想法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涉及我們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仰和理解,也涉及於我們和觀眾所建立的隱形契約:被分享出來的故事,是劇團創作的素材,還是被服務的對象?

在面對第二種挑戰時,有時常常一不小心就會陷入我可以幫助你、教導你的狀態。「我覺得說故事人有潛在的議題需要處理」,「他並不了解在事件背後的各種歷程」。這種狀況在為小朋友演出中很容易出現,因為演員多半是成年人,我們的人生閱歷常常會讓我們誤以為我們知道的比孩子更多。

當我們自覺知道的比說故事人更多時,我們需要在演出中呈現嗎?如果要呈現,怎麼呈現,呈現多少?不過我們又如何得知說故事人所知真的比我們少呢?我們在舞台上,到底是要呈現自己還是說故事人的故事?顯然我們每一個人的經歷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都有非常珍貴的價值,但是如何讓這個珍貴的價值適當地發揮?也許我們需要承認,一人一故事劇場並不是我們想要改變世界最好的途徑。

在演員承認自己不足的同時,也需要放下自己的充足。我們的經驗有其邊界,正因此透過一人一故事劇場彼此的分享與看見,我們能夠擴展我們的視野。

最後,分享一次讓我深刻學習的個人親身體驗。這是一次TIE工作坊中的演出,因為當時只有一位男性學員,我自然而然成為男主角的首選。我沒有拒絕這次機會,因此讓我能夠從挫折中得到成長。

當我在扮演男主角時,我遭遇了兩個困境。首先,我無法滿足劇本的需求,做出足夠強度的忿怒。幾位朋友和我談了一下,有人覺得也許是我的生命經驗中沒有真實體會過父母吵架,有人覺得也許是我的個性就不容易發怒,但是我是演員,我需要挑戰自己。這也是我在學習戲劇的過程中的一次關卡,我的信仰要我平息心中的忿怒,然而此刻我需要提起忿怒。我問自己,這是我想要的嗎?為此,我甚至在之後曾一度思考放棄演員的角色。最終,我邀請兩位老師演出忿怒,使用空瓶子的技術來模仿他們的行為舉止,勉強趕上了連續兩場的TIE演出。

第二個我所遭遇的困境是,我不認同故事中對男主角處境的處理。這是一個關於媳婦和婆婆對於一個女性角色認知上的衝突的故事。我的生命經驗告訴我,這種故事中的男性角色,其實有許多不同的面個,男性也是受到壓迫的人之一。因為受到我的經驗影響,我在扮演這個角色時,會自然而然地放入更多對這個角色的詮釋,使得導演一直覺得我某些地方做得不夠,某些地方又做得太多。

同樣的,朋友們鼓勵我並釐清我的角色和職責。他們告訴我,我說的是社會的真實面,也同意我男主角在這個故事中的確擁有多重的壓力。我們完全無需減化生活中的複雜性,然而在一場戲中我們提出一個主要的問題,也許一次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也就是「問好這個問題」。他們也告訴我,劇本中的男主角在現實生活中的確存在,我們或許會選擇戲劇化的呈現某些特質,或是只是單先選擇一個個性鮮明的特定對象,但是在TIE的討論中,參與者有機會呈現不同的想法和觀點,這也是我們做TIE真正的目標之一。最終,就一個演員的角色我被說服,就一個人的身份我了解我能夠提供的服務,也許就是做好當下需要的角色。

這樣的經驗帶給我很多啟示。其中之一是跨越了我對於情緒控制的態度。我追求平和的生活,但是站上舞台,我想像著有一雙眼睛在背後靜靜地觀看著自己的演出,並試著平靜卻又真切地發火或是悲傷。另一個是當我站上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時,我不會急切地想要改變或是增益說故事人的故事。每一個被分享的故事都是一個「提問」而非「解答」,「提問」會召喚出新的故事。如果所有的故事或是所有觀眾的立場都一面倒,這就是當下最適當的狀況。如果我刻意地放入了自己的想法,最終造成觀眾不再認為演出是在服務他們的故事,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任就會動搖。而我確實曾目睹過這樣的演出,當時身為觀眾的我當下便決定不會分享我的故事。

每一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要不要站上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為他人服務。一旦決定站上舞台,我就會試著放下自我,謙卑地向說故事人學習。這就是我身為演員站上一人一故事劇場舞台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