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是一種有目的的程序,涉及於場域、對象(人)和某些轉變。儀式可以是宗教的或是非宗教的。舉例而言,大到婚喪喜慶的儀式,小到喝酒之前要滴三滴酒敬祖靈(台灣原住民的文化),都是一種儀式。儀式都有其目的,有時會帶著轉變,像是身分的轉變(成年禮)、關係的轉變(婚禮)等等,或者我們可以說,儀式在深層的意涵中,多少都帶著「轉化」的意圖。

我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第一件事就是儀式,也因此我所帶領的一人一故事劇場訓練,必然也是從某個儀式開始。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並非所有的「規則」都必然是「儀式」,像是三句話究竟哪三個人留下來,每個劇團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不過訪談故事時要請說故事人坐上椅子,演完之後演員向說故事人行注視禮等等,這些都是有目的而且必要的程序,用以支撐演出的順利進行、協助觀眾能在一個較安定的狀況下共同探索與對話,因此儀式一般而言不能省略。

在我看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儀式是涉及於整場演出的程序。開場怎麼做,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舞台怎麼安排,整體的氛圍和節奏感,主持人說話的語速、視線的方向和走位,燈光與音樂的切入點,演出什麼形式,如何邀請故事,故事怎麼訪談,一個故事演完之後怎麼處理,結束怎麼進行等等等等。有些部分可能和藝術性或是社會互動性息息相關。簡.艾倫.赫麗生(Harrison. Jane Ellen)在《古代藝術與儀式》(三聯書店)中提出了一個觀點來區分儀式和藝術:

「我們發現,儀式是一種再現或預現,是一種重演或是預演,是生活的複本或模擬,而且,尤其重要的是,儀式總有一定的實際目的。藝術同樣也是生活或激情的再現,但是,藝術卻遠離直接行動,藝術常常就是實際行動的再現,但是,藝術卻不會導致一個實際目的的實現。藝術的目的就是其自身,藝術的價值不在於其中介作用,而在於其自身。在此意義上,儀式就成了真實生活和藝術之間的橋樑。」p87

透過這個角度來思考,也許就比較容易理解Jonathan在〈為了我們這時代的儀式〉一文中的想法。我個人會用整場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來觀察其藝術性、儀式性和社會互動性。事實上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並非從故事分享之後才開始,而是從觀眾踏進劇場就已經開始。因此一個故事用什麼形式來呈現,只是藝術性中的一環。連結這些故事的分享與演出能夠順利的進展,需要整體規劃的程序,這就是儀式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為什麼我們把流動塑像預設為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開始的形式?這是因為我們需要為觀眾、觀眾與演員的關係做準備,也為接下來進入更深更完整的故事做暖場。如果一開場就有觀眾拋了一個巨大而深刻的故事,而我們接下來直接開始演出自由發揮,也許會對其他觀眾產生很大的壓力,或是陷入故事的情緒之中。我們需要為大家做好準備。因此對我來說,選擇流動塑像主要是因為社會互動性和儀式性。因為有了前期的流動塑像,觀眾更能理解演員的特質,在自由發揮時選角色,也就更有連結性。

當我們知道了程序(儀式)的目的和我們可以有的諸多選擇,我們就會明白現在擁有的一些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習慣性使用的儀式,其實都是許多經驗累積下來的選擇。另一方面,演出的形式也常常伴隨著儀式性。一對對的開場是兩人一組,自由發揮開場時演員不討論等等,我覺得更多和儀式性有關。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音樂和儀式性有著很強烈的連結。也因此有時在訪談的階段,當觀眾還在思考要不要分享故事時,樂師會用適合的音樂創造魔法般的氛圍。

最終,儀式代表著一群人如何在某個時間裡聚集在劇場裡,同時經歷什麼樣的歷程。儀式不單只是一連串的步驟,這包括潛意識與表意識層面的互動,並且讓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美好能夠在一個具大的容器中得以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