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像」是我很喜歡的劇場活動之一,每一次做這個活動都能夠發現許多有趣的事情。

「鏡像」的作法很簡單,除了需要兩個人一組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限制。兩個人一組,一個人扮演照鏡子的人,另一個人就扮演鏡中人的角色。如果是初學者,也許還會要求兩個人保持「眼神接觸」,以利溝通,但對於熟練的演員,則無此限制。

一般人在「玩」這個遊戲時,照鏡人常常會「挑戰」鏡中人。例如,做一些很難的動作(像是跳俄羅斯舞)、對鏡子吐口水等等。在這種情境中,其實可以發現許多不同的面向和特質,諸如習慣領域或是思維模式。有時我們會忘記,如果照鏡子的人對鏡子吐口水,鏡中人「得」依樣畫葫蘆,對照鏡人吐口水,可是就我帶領活動的經驗,平常人一開始不太容易做到。

除了挑戰習慣領域之外,「鏡像」的活動也可以用來做領導者和跟隨者的引導。照鏡人是領導者,鏡中人是跟隨者,彼此交換去感覺領導和被領導的差異。在即興劇場中,施與受是不斷連續的過程,因此存在著所謂「領導權的轉移」,透過自由交換照鏡人和鏡中人的角色,也可以創造出這麼感覺。

當然,「鏡像」也可以用來做為觀察力和肢體表達能力開發的工具,或是用來做更進階劇場活動的基礎活動。從兩個人照鏡子到大團體的Copy,會產生更多的衝突和決策過程,從兩個人面對面照鏡子到一前一後的模仿,乃至於群體大合唱也能產生集體的創意。至於「鏡像」活動要帶到什麼深度、要解決什麼問題,就得看課程設計人的策略和引導師的決定了。

如果利用即興劇場活動進行引導,而非進行劇場活動的教學或是演員能力的訓練,重視的常常是過程而非結果,畢竟即興劇場演出的結果並沒有對錯或是特別的意涵(對於演員而言則不同)。由於重視過程,因此就算是很平常或是細微的地方,也是引導師可以入手之處。諸如邀請志願者上台協助示範,結果沒有人上台,引導師就可以詢問大家:「此刻你的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有人願意自告奮勇而你不想這麼做?」在活動的過程中,可以請大家表達對過程的看法,像是「誰覺得自己那一組的合作是成功的?」「為什麼你們覺得是成功或是不成功?」「促成成功的要素是什麼?」「有什麼可以運用在我們日常的作業之中?」

有時我們可以從過程中發現許多平常不注意的問題或是習慣,但是如何發覺則是一項挑戰。如果發覺了有趣的問題,但此一問題不在原先預期的目標之內,究竟要涉入多深,引導師也需要做一決策。通常在劇團內做演員訓練時,我個人就不太習慣帶領這方面的觀察,不過在其他組織帶領團體,卻不得不處理這個部份。或許是因為長期以來把playback theatre和治療劃分了不可踰越的界限,才造成這種看不見的習慣。一旦觀察到了這種習慣,就會反思是否恰當,如何能夠改變甚至於超越。

其實坊間許多書籍中都有很多有趣的活動,甚至我們平常在玩的「大風吹」或是「一二三木頭人」,或是電視上看到的「比手畫腳」或是「猜撲克牌遊戲」,都可以是很好的活動,然而劇場活動和團康不同,每個活動的背後都有一個待解決的問題,隨著活動的「目的」不同,引導的方式也不同。同一個活動可以解決不同的問題,某一個問題也可以選擇不同合適的活動來解決,因此引導師的責任就在於挑選最適合當時情境的活動。

每一次帶領活動,其實自己也跟著一起成長。現在漸漸學習彈性和空間,畢竟活動中發現的問題,有許多比原先想要解決的問題更重要、更深刻。像曾有一次學員分享,當他聽到自己有權可以說Pass時,竟然感動到快掉下眼淚。聽到這段話讓我很驚訝,這不過是即興劇場訓練中的一種體貼和尊重,當我們愈來愈「專業」時,自然不會動用這個權力,但在學習的路上,如果沒有保留這種彈性,我想很多人會掉頭就走。不過在仔細思考和與其他老師討論之後,才發覺這位伙伴服務的組織,似乎存在著一種不能說「不」的無形壓力,這讓我回想起以前在佛教單位服務時遇到的緊箍咒,這個咒語叫「發心」。

回到原先的主題,曾有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教學的目的不在於教而在於學。」換句話說,也就是老師如何教或是進度如何,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學生真正學到了什麼才是更本質更重要的事。做一人一故事劇場時,在乎核心要素和關鍵的呈現,有時自己也會不自覺地忘了其他的細節,如果能在前者的基礎上提升後者的水平,相信就能夠不斷地成長。

每一次活動之後,總會發現自己學到了許多,如果眼睛是靈魂之窗,那麼反省或許就是靈魂的鏡子。相信日日勤扶拭的目的不僅止於保持鏡面的乾淨,而是在於能夠常常看見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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