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WSLT的模型中,我們可以發現,有兩個重要的表達時刻,和兩個重要的觀察時刻。第一個重要的表達時刻是故事和感受的分享(S),這分享是一種見證,而觀眾和演員都在傾聽(L)。第二個重要的表達時刻是演員將故事或感受轉化(T)成為戲劇在舞台上呈現,成為一種回映,而觀眾和說故事人都在觀看(W)。

分享和傾聽同時發生,而轉化和觀看也同時發生。分享和傾聽比較貼近心理的場域,轉化和觀看則較接近於藝術的場域,這麼說並不是指只有分享和傾聽和心理有關,而是指此兩者對同理具有高度關注。反之,在轉化與觀看的過程,藝術(劇場)性成為支持演出的主要框架。

有兩個細微的關連值得一提,那就是發生在演員身上的聆聽和轉化之間,以及發生在觀眾的觀看和分享之間的過程。前者具有較高的必然性,後者則不一定發生。

演員在聆聽了故事之後,需要將之轉化成為一場演出。將其稱為轉化而不是表演,便是為了強調轉化的重要性。演出是轉化的結果,在過程中考驗著演員對故事核心的理解,對一人一故事劇場形式和儀式的認知,對藝術性架構的馭駕能力,即興的創意和夥伴之間的團隊合作默契。

當觀眾聆聽了故事,觀看了演出之後,卻不一定會分享自己的感受或是故事。觀眾有時需要時間與空間去接納一個新的故事,一個和自己不同的觀點,或是接納自己因故事而激起的思緒和感受。一方面這些故事和感受屬於觀眾個人的世界,觀眾有權決定是否分享,另一方面這裡也是一個公開的劇場演出,而非治療的場域,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強求觀眾分享。

人們經常問,為什麼有人會在公開的場域裡說自己的故事?我常常想,如果人們都能有很強的自我觀照能力,也許就不需要一人一故事劇場;如果人們之間都能維持很好的溝通和表達,也許就不需要一人一故事劇場;如果故事都能單獨存在並發揮最大的效用,那麼也許就不需要一人一故事劇場。至於人們為什麼要說自己的故事,我想人們總有自己的答案。終究,當觀眾群體沒有人分享故事時,也許不說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當我身為主持人時,面對觀眾不說和面對觀眾一直說,其實都是件困擾的事情。有時,新的故事和先前的主軸沒有什麼太大的干係,卻如潮水般一直湧向舞台,讓人難以招架;又有時,觀眾鴉雀無聲,許久沒有人開口,就如潮水般退向遠方,只留下一片靜默與呼吸。有時,主持人像個釣客,用盡渾身解術引誘魚兒上勾,又有時,主持人像個在海邊撿拾的孩子,有什麼就拿什麼。而潮來潮去,主持人不過只是過客。

如果聆聽到轉化是演員(和樂師)最大的功課,此時此刻將故事引導出來,就是主持人最大的挑戰。為此,主持人需要和觀眾站在一起。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之中,主持人是個接引者,接引說故事人分享感受和故事,按下請看的按鈕,故事在舞台上轉動,而觀眾被演員所吸引。然後,演出結束,主持人再度回到接引者的身份,接引另一個故事或感受(我們劇團曾有人建議以心靈擺渡為名,我蠻喜歡這個名字)。

只要有一位觀眾在場,故事和感受就已經在那兒了。我從來不曾懷疑待會兒會沒有故事,也不會擔心觀眾期待一場差勁的演出,然而觀眾還是有可能樂於保持沈默,當我們一眼望著台下的人們,我們需要一種眼光,去尋找那些獨特而有價值的可能。當然,如果舞台上的演出充滿著吸引力,觀眾也許也會熱誠的回報。

終究,主持人和演員在驅動這個循環中都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這是無庸置疑的。剩下的只是我們該如何善用自己的角色,讓觀眾樂於分享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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