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從來沒有聽過關於二二八的事情,一直到大學時,才漸漸地明白曾經在這塊土地上,以及生活在這塊土地上人民的記憶裡,存在著這類巨大的創傷。
雖然我並不明白家族長輩中是否有人涉及甚至是被迫害,而且我的父親是隨政府來台的小兵,但我相信長輩們經歷過那個年代,必然也受到極大的影響。這個影響直接貫穿到台灣的下一代,下下代。至少,當年我媽說要嫁給我爸時,我外公外婆是極力反對的。
前一陣子運用「腦中的警察」反思為何我對政治沒有興趣時,發現這個存在腦中警察的形象,竟然就是我的母親。原來從小我的母親就告訴我,政治是黑暗的,不要去碰,不要談論……。小時候長輩還會嚇我們,不乖的話會被警察抓去關,抓去槍斃,這些話究竟是「善意的謊言」,還是「潛意識的投射」呢?
上次在台東時聽到逢麟說,他常常想台灣受到白色恐怖的影響實在是太巨大了!我沒有應聲,因為我明白在我的腦中也有這樣一個警察,是白色恐怖之後「代代相傳」的陰影。當我們站在二二八之前,我們應當知道,這不只是屬於受難者及其家屬的日子,而是屬於整個台灣人民的日子。我們應當明白生活在台灣的人民都曾受到巨大的影響(無論直接或是間接),我們需要一起攜手站起來邁向前方。
挖掘歷史是一回事,讓人民解放腦中的警察是另一回事,這就是我認為陳雲林先生來台時,警察的某些作為會讓人民升起極大的恐懼和反感的深層原因:這不是兩岸之間長期對立的問題,而是透過兩岸的情勢而藉此傷害台灣人民的記憶又再次被喚醒,其結果是一連串的恐懼和不信任。
當人們沒有勇氣站出來時(包括我自己在內),我們理解那是因為腦中的警察正在施展他的權威。當長輩告誡我們不要去觸碰政治時,我們也明白那是出自於長輩們的關愛。過去為了追求民主而為的抗爭,已經到了另一個發展階段。也許,等到我這一輩的人都離開了,台灣的下一代下下代才能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但果真如此,這未免也太晚了,太漫長了!
現在需要的是什麼呢?政府需要的不僅是道歉、賠償和發掘真相而已,政府需要做的是更廣泛而全面的呈現出「絕不讓錯誤再度發生」的擔當。這不是口頭說說而已,社會需要塑造一個更溫合且包容的環境,讓每一個人面對自己內在的警察時,有機會能夠讓這位長期駐守在我們腦中「勞苦功高」的警察「功成身退」。
可惜,當警察衝進音樂行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違反了良善人民的期盼。
如今要現在的政府為過去的錯誤負責,或是痛恨現在的政府,不過只是延續過去的愛恨情愁。這樣做其實也不為過,因為人們需要一個愛的客體,自然也需要一個恨的客體。也無需苛責不斷操弄這個議題的政客,因為面對巨大的傷口我們竟都是如此的無能為力。有時也很難苛責警察,警察也是人,也是台灣人民,也受到同樣的教育,如果我們不能正視這件事(從教育的源頭既已存在的腦中的壓迫),警察很難拿捏自己什麼時候會從被壓迫者轉變成為壓迫者。
至於某些人因為莫名其妙而有太多錢被關起來這樣的事情,和廣大人民心中的痛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或許哪一天慈濟的十戒中,不參與政治的那一條被取消了,我們才能說台灣的政治已經進化(或淨化)到下一個階段。
在二二八的這一天,面對自己,面對過去,反省著自己的無能。感謝長輩們過去的教誨與關愛,也許此時此刻,需要踏出新的步伐,才能走向新的未來。
深深地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