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舞台上的詩,和書面的詩有很大的不同點。首先,舞台上的詩必需透過語言(聲音)來傳達,無法像書面上的詩一樣反覆閱讀。因此如果觀眾在第一時間沒有聽懂,就可能一直無法理解在那個時刻出現的那句詩究竟是什麼意思。

再則,現代詩中為了讓「讀者」能夠仔細推敲,有些人會使用謎化的技巧以便造成讀者閱讀暫停的效果。這種停下來想一想、猜一猜的方式屬於透過理性的思考模式,在貼近感覺的戲劇形式中,這種的詩有可能把觀眾拉離戲劇舞台,而回到每一個人的腦袋中。

第三,在舞台上的詩不是平面的詩,而是詩的具現化、立體化。就算舞台上演員只是單純地朗誦了一首耳熟能詳的詩,詩便被投射在某一個特定的情境裡,而此一情境和詩本身的連結又會產生獨特的意義。正因為詩被具現化在舞台上,所以也會和整個舞台的呈現息息相關。想一想,在一片漆黑的舞台上,朗誦著李白的靜夜思會是什麼模樣呢?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即興做詩,和劇作中的詩又有所不同。有時即興做詩是為了刻意抽離以便進入理性思維,有時即詩作詩卻又是為了讓盈滿的感受得以渲洩。但無論何者,詩必需簡單易懂,尤其是沒有其他舞台要素協助時更是如此。

詩是一種精煉的、美學的傳遞方式,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還得要反應出說故事人故事的核心意旨。在講究使用話語來呈現角色的西方戲劇裡,使用詩的方式和講究舞台意境的東方戲劇必然有所不同。這一點從文字的本身結構去觀察,也許就能夠得到理解:如果詩是文字的堆砌,那麼每個中文字的形、音、意所構築的世界,也將和以音節為主的西方文字有很大的不同--或許,中文詩更具有「劇場」的特質吧!

「正如從原始的戲劇中可以找到現代戲劇的生命力一樣,從語言的原始狀態中也可以到現代戲劇已經喪失了的語言的許多表現力。如果說現代詩人是現代語言的創造者,不如說他們創造的主要是供閱讀的書面語言,那種需要反覆咀嚼靠智力來喚起聯想的語言。而戲劇所需要的並非是這種智力的語言,恰恰要回到語言的聽覺的直感上去。換言之,它要求的是首先訴諸音響、感覺、有強烈的傳導能力、便於直接交流的毫不費解的語言。……要恢復現代戲劇中被濫用燈光和音響手段所敗壞了的語言的胃口,去重新發現現人的語言的色香味,並且進而創造一種現代的戲劇語言,它將在戲劇裡恢復語言自從誕生起擁有的魔力與魅力,用以釋放心中潛在的意願、渾沌狀態的感受和迷漫開來的情緒的磁場,達到更為充分更為直接的感染和交流。」(高行健《沒有主義.要什麼樣的劇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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