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位演員在舞台上扮演一位老人時,就只是一位老人。
印象中第一次被點出我表演得太多,是去年參加行為藝術工作坊的時候;第二次被要求把感覺表達出來,而不要解釋自己在做什麼,是在小丑與完形治療工作坊的時候;第三次聽到類似的話,則是在這個星期天,參加彭雅玲老師的工作坊時。
「這不是基礎嗎?」有一位朋友問我,「是啊,但是不小心就會忘記。」我回答。「那你實在是太不小心了。」他說。我……無言以對。
其實表達自己和表達角色中間,對我來說有一段不小的差別,而這個差別其實也是我用來理解行為藝術和表演藝術之間的差別。另一方面,用戲劇來論述則是另一塊我不熟悉的領域。有時論述的本身為了論述而脫離了真實,便會讓一切變得虛假。也因此如何能夠真實的論述,就成為舞台上最大的挑戰。
當一位演員在舞台上扮演一位老人時,就只是一位老人,而不是一位告訴我們他是老人的演員。也許在此時此刻,演員能夠明確地看見自己所呈現的究竟是什麼,但另一方面,演員也無法抽離出自己所在的角色而成為另一個自己。存在所反映出的真實,不過只是時空因緣環節中被定義的意義而已--換成白話,當大家都認定你是個老人,那你就是個老人了。
有時為了某種特別的目的,演員還是有可能表演虛假以便讓觀眾知道一切只是虛假。但是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這種情形並不常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為一個少年的故事演出時,我刻意地用了很做作的方式在封面中「詮釋」故事的主角。演出之後,少年的朋友說我演的好像,少年則說自己比我帥多了--我完全同意他的話,他的確比我帥多了。
對我來說,在舞台上表達存在著許多挑戰。第一項挑戰就是無法熟練地運用表達的媒介。如何運用身體來呈現現在角色的情感,如何用音樂來呈現故事的張力和氛圍,如果不能熟悉這些表述工具的運用,就無法在舞台上即興呈現。也因此,基本功夫是最重要的功課。
另一項在舞台上表達的困難則是:表達屬於當下。因為我們聽過了故事(或是看過了劇本),知道故事的結局,但是在劇情發生的那一瞬間,舞台上的角色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結局,也因此演員的表達只屬於此時此刻(當下)。對一人一故事劇場而言,要做到這一點更為困難。其原因在於,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這個故事的結局,但只有說故事人可以決定這是不是他的故事。多一分少一分對說故事人來說可能都很明顯--我們也需要有能力貼近說故事人的情感尺度。
對我來說在舞台上表達的最大困難,常常是角色的狀況太真實,甚至常常和我們真正的日常生活相近。我們可能會演出一個我們正在經歷的角色,當我們表達說故事人的心情時,同時也流露我們真實的心情,並在演出的過程中或是演出之後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事實上我們並不能表達別人的感受,我們永遠只能用我們的方式來表達某種感受。當主角演員在舞台上表達出說故事人的感受時,中間總存在著一種模糊:這是他當時的感受或是經歷過漫長時光洗禮後的感受,還是他記憶中的印象或是評估後的自我認同?這是演員的詮釋,或是演員自己的感受?
回到真實世間,我們也常常面臨到相同的難題。有時有很大的不滿,但是基於和協的願望而不能表現出來;比賽獲勝時很開心,但卻擔心失敗者的白眼而只能暗爽在心裡。曾有一次我對著自己大聲地說:「我真應該要好好學習表演。」內心卻對我說:「你不是正在做嗎?」我質問:「這話怎麼說?」內心緩緩地說:「你曾經真實的活過嗎?」
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