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子參加了好幾個會議,在不同的場合中各自學習到了一些不同的事情。然而有趣的地方是,這些學習不可思議地隱藏著幽微的關聯。就我個人的看法,許許多多不同的事情其實都只是反映出當事人心中的信念與價值觀,因此在面對選擇時,這些信念和價值觀就會呈現出很不同的差異。

在公益事業大學動腦會議上,有一位年輕的朋友分享了一個有趣的觀點,他認為我們似乎過度地想要尋找有利他之心的人才,而忽略了大多數的人都是利己的。他認為利他的人很難找,反而利己的人多的是;同時他也提到用利己的方式去達成公益的目的是很困難的。這兩個觀點我都同意,我同意尋找純萃利他之人和用利己的方式來達成公益的實踐都是條不容易的道路,問題只是在於,究竟是找利他之人以利他之行來做公益難,還是找利己之人以利己之行來做公益難?

這是一種選擇。

除此之外,有另一種兩難的選擇將會導致核心的衝突,那就是一旦公益和利己之間出現了立即性不得不的選擇時,究竟當事人會選擇站在哪一方?

這絕對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假設性問題,而是我們每一天真真實實面臨的處境。

在我們從事社會企業工作的信念中,社會使命優先。於是,我們會選擇符合社會使命的方向來尋求最佳的途徑。反之如果是企業,很容易以營利為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標準,此時諸如大量裁員或是游走法律灰色地帶的事情,就會層出不窮。

這麼說並非是指責裁員必然是不對的,而是想指出選擇的背後所隱藏著信念系統的不同,會導致社會企業和企業最本質的差異。如果你問我,我們需要的人才是否只需要利他之人,難道不能只是利己之人?我的回答會是,我們需要同時具備利他和利己特質,但在關鍵時刻會以利他為優先卻同時不放棄利己的人才。

為此,我們要畫出一條底線。

同一個會議上,張則周教授語重心長地提到了一個重要的方向,那就是要讓社會中不再有弱勢--這包括現有弱勢族群的培力發展,和未來不再產生新的弱勢族群。這樣的願景是符合佛法的精進觀點,讓我非常喜歡。然而我對「弱勢」一詞,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強弱是相對的。一個世界裡,只要有分別和比較,就一定會有強弱之別。為了要分別和比較,於是我們選擇使用兩種非常重要的工具:一個名之曰「刀」,一個名之曰「尺」。如果我們永遠無法不去分別和不去比較,我們就永遠不可能消滅「弱勢」的存在--弱勢的存在是由我們的價值觀所判定。

我個人接受這世間有「弱勢」的真實處境,也相信不可能「消除弱勢」,但是在我的信仰中,我對於「弱」這個方向,卻有某種容忍底線的存在。這種底線,就像是在某次中華開放古籍協會的聚會中,韓老爺所說的,憲法是建國者對幸福國家的想像一般,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基本信念。

什麼是「憲法是建國者對幸福國家的想像」呢?就我個人的理解,一個國家的成立,其相關的組織架構本於其憲法並服膺其憲法所示。這代表著「底線」,同時也代表著「願景」。當憲法規定人民有集會結社的自由,這就代表著我們(或建國元勳們)對幸福國家的想像中,每一個人都應該有這樣的自由。為此,我們應該共同努力使之實現。

與憲法一樣,我們也可以思考什麼是我們對未來社會的願景和底線。如果我們認為每一個人都應該能夠在社會中好好的生活,那麼就一定會有關於生存的底線存在,諸如人權與工作權,諸如社會福利和照顧,諸如平等對待等等。也因此,有弱勢或是強勢並不是最大的問題,真正重要的事情是有同胞生存在這個基本的底線之下讓我們感到痛心和難以容忍。

強勢和弱勢是相對的,同時和比較的標準(尺)有關。了解這件事情,就會知道有時弱勢的困境正在於我們用固有的尺去衡量,一旦認為是弱勢就再也沒有其他的可能性。我們缺少找出「弱勢」族群的強項(或至少不是弱項)並為他們打造一個成功經驗(尤其是經濟能力)場域的創造力。

我們需要的不只是刀和尺,我們還需要新的眼鏡和愛的種子。

有了新的眼鏡,我們就有機會發現新的可能;有了愛的種子,就能夠點燃希望的光。就如同盲人朋友在光明的世界是弱勢,但是相對地在黑暗中卻是強勢。一旦發現了這個秘密,「黑暗中對話DiD」的社會企業模式就出現了。我們需要一把新的刀重組世界,我們需要一把新的尺重新衡量彼此的價值。正因為我們有了新的眼鏡,便能夠看到新的可能;正因為我們有了愛的種子,所以才能夠在乾涸的大地上讓生命重新找到出路。

我相信,這正是張教授所指出的願景,為此,我們需要在此刻努力,也要為未來努力。

附帶一提,本文所提到的諸多想法,像是公益與營利的兩難,或是新的眼鏡等等,將會在「天平、砝碼和化學變化」中有更具體的分享(正大光明的打廣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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