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分的主持人

昨天晚上是法鼓大學一人一故事劇團的首度公演。拖著剛從屏東做完在地培力及演出的疲憊,一早趕完一篇文章,隨即從新竹出發到三重,準備選購星期三要上課用的烏克麗麗。好不容易選了六隻琴,看看排練的時間已經快到了,於是急急忙忙地把琴送到士林,然後再趕回西門。

對我來說,這是一場如迷霧般的演出。身體是疲累的,心也是疲累的。認識我的朋友們,一眼就可以看出我的狀況並不好,不但接連忘了說故事人的名字,訪問故事時甚至還會卡住。唯一保持水準的,就只有還能在舞台上從容地嘲笑著自己的失誤。

非常感謝四位劇團(你說我演)夥伴特別從新竹北上來為這個新生的團隊加油。不過看過演出之後,夥伴分享了心中的疑惑。這次演出中無法看見長期以來我一直堅持的簡約風格,許多基本形式的呈現,也和我個人一直強調的不同。我無法簡單地回應這些問題,因為我知道在準備演出的過程中,演員們承受的壓力,而這些壓力在舞台上會從動作和對話中流露出來。

就像是學走路一樣,這是一個成長的歷程,也是很重要的第一步。重點並不是在第一次能夠做得多完美,而是能夠持續朝著前方走下去。如果說一人一故事劇場是全人的修練,一點也不為過。

對於身為主持人的我而言,這場演出有個獨特之處。這是我第一次主持無法使用自由發揮(故事)這個形式。雖然在演出前曾經花了許多力氣「鼓勵」和「施壓」,不過團隊最終還是決定不要使用自由發揮,我也決定接受這樣的結果。對某些playbacker來說,一旦說故事人走上舞台,就只會使用自由發揮來呈現。也許長期以來太過於習慣運用自由發揮這項工具,一旦失去了自由發揮這個形式,便讓自己沒有辦法像平常一樣服務說故事人。甚至還會讓觀眾產生質疑,像這種點到為止的演出要如何進入災區服務。

少了自由發揮這一類服務較長故事的形式,除了演出可能無法深入之外,也可能會造成「說的」比「演的」精彩的情形。選角則是另一個很重要的過程。對於主持人來說,選角能夠有效的引導故事的訪談;對於說故事人來說,選角是參與共同創作時重要的歷程;對於演員來說,也能夠透過選角更好的掌握故事和準備演出。因此失去自由發揮,其實失去很多很多。

雖然身心疲憊,雖然失去了自由發揮這個有力的工具,但是一旦站上一人一故事劇場的舞台,就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儀式會支持並引導著我,一步一步完成當下最重要的任務:引導故事的分享,並交給演員服務。

明白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人都會知道,演出並非從請看開始。從人們走進劇場,觀看演出團隊如何對待自己和別人的故事,如何聽、如何演、如何回應,這些都會決定他們是否要分享故事,以及看待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態度。因此演員只是在舞台上演出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員這個角色,主持人亦然。

「為什麼別人要在公開場域裡分享自己的故事呢?」「憑什麼你們可以說是『服務』說故事人呢?」「某個人分享自己的故事,然後被演出來,意義又是什麼呢?」這是我常常被問到的一些問題,而我尚在尋找答案。這些問題,我想也是觀眾最真實的困惑。

面對困境,一旦進入了戰或逃(fight or flee)的模式,選擇的可能性就會變少,同時壓抑了創造的可能。有時想要戰,卻發現尚未武裝好自己;有時想要逃,結果反而卻更糟。就像我們常常會討論,究竟是腦袋空空但很快地站出來演出,還是讓觀眾等待,經過仔細思考之後,再選擇自己的行動,哪一種比較能夠服務說故事人一樣;為了不想讓別人小看一人一故事劇場,於是限制了形式、允許舞台上更多的討論和設定,和雖然會出錯,但出於自發性和真誠的表達,何者更能打動觀眾的心坎呢?

我的經驗讓我選擇後者,因為我覺得所謂的互動式劇場,並不是觀眾對演員的拷問,也不是演員從觀眾處榨取故事,而是彼此共同參與,共同創作的歷程。所謂的平等,在於我們對所有的人保持一樣的尊重與接納,這同時也包括我們自己。如果我們不能打開心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憑什麼要說故事人分享或揭露他的不完美呢?在非常交際和客套的場域裡,或許只會出現與之相應的故事。

在昨夜回程的豪泰客運上(深夜班次好貴啊!),為自己的主持打了一個分數。原本給自己三十五分,但總覺得要對自己好一點,於是給了五十分。這是我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以來,分數最低的一次,比我在初階工作坊結業演出時第一次當主持人的狀況還差。當然,我的舞台經驗和六年前相較不可同日而語,不過投注在服務的熱誠與用心,卻遠遠不及當年。

這真是一次寶貴的經驗學習,讓我重新檢視了服務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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