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相親,都是一次面具大會。
你戴著面具,我戴著面具,隔壁的陳媽媽戴著面具,陳媽媽他大哥的結拜兄弟,也就是介紹我給你認識的那一位,也戴著面具。
於是一群戴著面具各有所思的人聚在一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嘻嘻哈哈,一團和氣。然後心裡總急著為什麼說再見的時刻遲遲還不來臨。
理論上社交場合不同於性交場合,「袒誠」以對總有些不對勁。當然,也有少數奇特的社交場合,流行什麼都不穿,或是請幾位什麼都不穿的俊男美女,但是一般說來總是得穿著體面,畢竟此刻的我們並非生活在尹甸園之中。隨著時代的進步(也有人說退步),現在不只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連書也要分平裝、軟精裝和精裝,似乎什麼都得裝一裝。非但如此,還得裝闊、裝品味、裝大方、裝高尚。只是,這麼多的面具,究竟都是用什麼做的呢?是金銀財寶,煙脂粉黛,虛假的微笑還是嗜慾的靈魂?
我不懂,也懶得懂那麼多。
除了人和人之間總會多了幾道面具外,相親時連說話也要假裝,所提的問題也總是很無聊。正因為很無聊,所以常常連答案也很無聊。
「你喜歡什麼?」
(想投我所好嗎?)
「我喜歡聽音樂。」
(總不能明說喜歡看美眉吧!)
「你喜歡什麼樣的音樂呢?」
(想進一步挖我的想法嗎?)
「我喜歡不少種類的音樂,尤其是讓人心情舒暢的那種輕音樂。」
(對,這種無傷大雅的回答最讓人摸不著頭緒。)
「那你有什麼喜歡的歌手嗎?濱琦步,蔡依林,還是張惠妹,啊,我的意思是說,不只是限於女歌手啦。」
(哦!想用女歌手的類型來猜測我喜歡女孩的類型嗎?)
「我啊,喜歡費玉清,尤其是他的晚安曲。」
(怎麼樣,我偏不說女歌手。)
「噫,為什麼?」
(懷疑我的性傾向嗎?)
「因為一聽到晚安曲,我就可以……。」
(可以明說嗎?)
「可以……可以怎麼樣?」
(該不會是想歪了吧?)
「就可以說再見了啊。」
(還是說出來了。)
通常問到這裡,相親都會自然而然吹了。
但,那一次和你見面,卻全然不同。
你那出眾的氣質落落大方,自在灑脫的舉止讓我如沐春風,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與眾不同。
是的,你與眾不同,你不會假裝,也不喜做假,因為我看得出,那淡淡的粧根本遮掩不住你細緻的皮膚,純樸的裝飾和你的風采相得益彰。
不止是儀止外表,你的談吐更讓人傾心。
「你喜歡什麼?」
(是在關心我嗎?)
「我喜歡聽音樂。」
(當然,也很喜歡看著你。)
「你喜歡什麼樣的音樂呢?」
(你對音樂很熟嗎,那我可不能隨隨便便亂講,不然會出糗。)
「我喜歡不少種類的音樂,尤其是讓人心情舒暢的那種輕音樂。」
(是啊,像你的聲音就是最讓人感到舒暢的音樂。)
「那你有什麼喜歡的歌手嗎?濱琦步,蔡依林,還是張惠妹,啊,我的意思是說,不只是限於女歌手啦。」
(哦!應該是像你這一種,可是我怎麼開得了口呢?)
「我啊,喜歡費玉清,尤其是他的晚安曲。」
(這樣子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噫,為什麼?」
(呵呵,終於引起你的興趣了嗎?)
「因為一聽到晚安曲,我就可以……。」
(嗯,不好意思說下去?)
「可以……可以怎麼樣?」
(哦,該……該說下去嗎?)
「就可以……那是秘密。」
(還是說不出口。)
問到這裡,我的臉紅和心跳,出賣了我對你的渴望與貪婪。
不久之後,我終於有了第一次的機會,約你出來共進晚餐。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晚安曲的時間。
「對了,你聽,這是你最喜歡的晚安曲呢。聽到了晚安曲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含情脈脈地看著你。
「我……我喜歡你,可不可以請你和我交往。」
「噫,你怎麼突然間這麼說。」
你的臉龐泛出羞澀,讓我忍不住想要親吻你。
「因為,這就是我想要告訴你有關晚安曲的秘密。」
「那……你先說說喜歡我那一點。」
「因為你和別人不同。」
「哪裡不同?」
「你不像別人一樣總是戴著面具。」
「其實,我並沒有和別人有什麼不同,我一直都戴著面具啊。」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我是說你總是以最真誠的面貌待人,讓人相處起來很舒服,完全沒有壓力。」
「謝謝你的讚許。只是如果你是因此而喜歡我,我沒有辦法答應和你交往。」
「為……為什麼?」
「我真的一直戴著面具,只怕交往以後你發現了真相,會受不了。」
「不會的,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你發誓,就算看到了我卸下面具後的模樣,也不會離我而去?」
「嗯,我發誓。」
「那好吧,那我就答應你,不過我也得先讓你看一看我卸下面具後的模樣,免得你日後承受不住。」
說著,你輕輕地用手在臉上一抹,露出了雪白的骷髏。
於是,我當場拜倒在你的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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