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我的人知道我不太喜歡在網誌上討論團隊議題細部的內容,尤其是一些足以勾起我創傷回憶的事。
我明白團隊經營的不易,尤其是如果想要本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核心精神,那麼經營起來更是費心費力。同時,我也明白每一個團隊的期待有所不同,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歷程和方法也不同,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仰也有所差異,這也讓我不喜歡公開討論自己和其他團隊所遭遇到的困境。
因為就算能夠指出問題,有時仍然解決不了問題。如果解決問題是我的工作,那麼做就對了;如果解決問題不是我的工作,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每一個團隊組成的因緣都不同,所面對的歷程和困難自然也不同。同質性和異質性是一項有趣的課題,同質性的團隊(如都是媽媽、老師或是諮商輔導工作者)很容易形成某種一致性的風格,但是卻也可能形成另一種困境。異質性的團隊有助於團隊多元化的發展,但要找到共同的方向,卻需要花費更大的心力。
組成年齡也是一項有趣的課題。如果團隊成員都很年輕,或是都很年老,其間一定會有很不同的感覺。閱歷有助於演出的深度,但病歷卻會限制了演出的強度,顯然,適合老人家的演出方式和小朋友必然有所不同。
性別則是非常有趣的議題。直到目前為止,台灣各地的一人一故事劇團中,男性的參與比例平均遠低於女性。如果男生來自火星,女生來自金星足以反映出兩種不同的思惟特質,那麼團隊組成的男女比例就有可能會影響團隊的思惟模式。
組成團隊的緣由,則是另一個有趣的地方。如果有些團隊是因為某次工作坊的課程所組成,有些則是邀請成員共同組成;有些團隊是先有組織才一起學一人一故事劇場,有些團隊是學了一人一故事劇場之後大家才聚在一起;有些團隊的目標性很強,有些團隊則以相聚為目的。
團練的方式與風格,也存在著非常有趣的差別。有些團隊有指導者的存在,因此指導者的風格和方法就會強烈影響團隊的樣貌。有些團隊沒有固定的指導者,因此就得自己想辦法找到團隊的方向。有些團練了許久才演出,有些團為了演出才團練。
雖然團隊有許多差異,但團隊面臨的問題也有許多一致性。而其中某些涉及於團隊目標和個人目標的差別,有些則涉及於政治氛圍的變化。
一個聚在一起很久的團隊,成員之間常常非常熟悉,也因此能夠無所不談。一個聚在一起不久的團隊,有可能會缺乏信任感,因此總在表相的事情上打轉。有些團隊的成員都是平常人,常常為了一些小事抱在一起痛哭;有些團隊的成員都是專業人士,反而每一個人都得帶著面具出席。
曾有一次我問某位夥伴,為什麼一些專業人士都這麼ㄍㄧㄥ,夥伴說,因為他們是專業人士啊。我又問夥伴,為什麼你不會呢?夥伴說:因為我比他們更專業啊!
我個人覺得,在團隊中帶著面具是個很有趣的課題。因為帶著面具能夠讓自己比較安全,同時卻讓團隊變得比較不安全(有時這種不安全卻又是另一層次的安全)。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中,如果演員都帶著面具而無法展現真實的自我,觀眾可能同樣也會選擇帶上面具。
一人一故事劇場很特別,說故事人和觀眾可以替故事的演出打分數,但演出者不會為說故事人的故事打分數。有些人說不喜歡評價,卻喜歡正面的評價。有一次,一位夥伴告訴我:志強,你知道嗎?更多的鼓勵才能讓別人更有信心去學習。
我心裡碎碎念著:你究竟幾歲了啊?還要我為你的學習負責?
觀眾沒有必要為不好的演出鼓掌,觀眾也沒有必要遵循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核心精神,尊重我們的不完美。
有一次演出之後,做主持人的夥伴很難過的反思,他認為就算是我們展現出平等尊重的態度,也不一定能改變觀眾們的態度。我多少能體會這種苦,因為就算在我們團體裡,也曾經發生類似的事。我只能要求自己踐履自己的信仰,而無權決定別人的態度。
我們常會說,一人一故事劇場是不完美的劇場,但是不完美並非不努力的藉口,我曾請夥伴不要把接納自己和他人的不完美誤認為不求進步,這是兩碼子事。不過回到現實的團隊生活中,面對那些停止不前的人們,礙於尊重以及夥伴情誼,我們的確很難說出不悅耳的話語,不過總是需要有人來做這件事情。
每當回想起你說我演一路走來的歷程,都會有一種很心酸的感覺。改變是很困難的事情,如果沒有一個安全的場域,人們是無法交心而成為夥伴和家人。然而如何一方面成為家人,另一方面又要攜手前進,這得每一位領導者去深思。
人是透明的。就算學了一人一故事劇場好幾年,如果還是需要躲在面具之下才能參與團隊生活,不也很可悲嗎?果真如此,我建議值得好好思考,是否要選擇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