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想起這段往事,可能又是被不知情的朋友撩撥起記憶的思緒。前一陣子一位朋友才對我說,我應該對於那一團不要這麼感到灰心,然後接著我就劈哩叭啦地吐草了一串。我一直很好奇,同時也反省著為什麼人們會對於自己不知全貌的事情就可以武斷地評論?是否我應該更清楚地表明我的想法和感受?還是說在外頭流傳著一些奇怪的故事呢?
2010年9月15日,我寫了一篇長長的email給辜姊,標題就是「請辭一人一故事劇團教練一職」。記得在這件事情之前,一位朋友也用email請辭了自己的職務,辜姊還告訴我這樣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我想,這也是我表達我的決心的一種方式。
我離開那一團最主要的導火線,應該是在當年七月準備演出時所發生的一些事情。原本,一開始劇團就已經排定好演出的時間,後來為了要讓幾位老師可以同時出席觀看,於是相關團員就自動的改期並事後告知我他們的決定。被告知的感受其實並不很好,而且剛好那天我有重要的行程,因此我回信表達了我對演出成功的祝福。此刻,他們才發現需要詢問我的行程。我想,也許在這件事情上似乎讓人有一些錯覺,好像我對其他老師的參與有不同的意見,但是事情上純粹只是對我不被相關人等尊重感到沮喪罷了。
演出的時間因為恰好我要到鹽埔鄉做八八水災的在地培訓專案而延後。培訓課程結束當天傍晚我直接從屏東北上,在高鐵上收到了那一團的團長的電話。他告訴我:你應該知道演出時某位老師會來開場。我回答說:我不知道啊!他說:某某人有寄email給你。我回答說:我沒有收到這封信哦。然後,在電話的這一頭,我接受到一陣大呼小叫:「某某人已經告訴你了,你應該知道的!」當時我累得沒有力氣回話,考量演出前的壓力很大,我也不想多計較,但是我的確有很不被尊重的感覺。為此,不久之後我特別買進我人生的第一隻智慧型手機,為的就是不希望再度發生類似的事情--至少,我可以確認email到底有沒有寄過來。
接著,我聽到他帶著某種情緒繼續告訴我,某位老師開場完之後,就直接連接演員的開場演出,然後才換我上場。我個人的經驗告訴我,這不是個好辦法。當我提出異議時,我又聽到很大聲的回應:就是這樣,我們已經說定了。我表達了我的不同意,得到的是大聲的質問:這之間有什麼不一樣。我試圖告訴他這之間的不同,但是似乎沒有辦法有效的溝通。第二天(也就是演出當天)上午十一點半,我才收到某某人寄來說明改動和原因的相關email。身為演出的主持人,我感到非常不被尊重和支持,或者,我只是一個棋子。
我深深地反省,為了投入災區的工作,我已經累得說不出話,我還得一味地接收別人的不尊重和指責。不過我也願意體諒演出前大家的焦慮,索興就把這些吞下去。然而,這卻是一個徵兆,我和那一團之間,已經產生了信任上的裂縫。
大家的焦慮也引發了我另一個反思,為何當時初學的六天工作坊之後,大家雖然很害怕,但是依然願意挑戰演出,同時演出非常感人。反而透過了近半年各式各樣的培訓之後,大家退縮到不敢演出自由發揮?在演出之後一位觀眾當場真誠的回饋說,聽說你們要進災區服務,但是你們覺得這樣的演出足夠嗎?這句話相信對演員來說並不容易承擔。
特別從新竹趕上台北的你說我演的夥伴演出後告訴我,他們不太相信這是我帶出來的團體的樣子。而後,辜姊也和我分享了一些他的觀察,並給我一些建議。我開始懷疑我的選擇是否正確,於是和幾位朋友分享了我的想法。「這就是你的風格,你無法改變成他們要的樣子。」朋友這樣對我說,於是我開始有了比較明確的決定。
之後,我和相關的主事者開過一次會。過程中我表達了我的不舒服,主事者對於一些介入沒有事先和我討論表達了歉意,同時對我說,也許某某某是我需要學習的功課。我淡淡地回答:「那可不一定,我可以選擇放棄。」此時,放棄就成為明確的選項。
之後,我曾經做了一些嘗試和努力。在某次團練之後,我從台北坐車回家,恰好遇到林口交流道施工,接近午夜一點才進家門。我不禁反思,我這麼拚是否值得?最後,我提出了辭去教練一職的要求。
在信件上提到主要離開的原因,第一,是我已經無法好好照顧我自己和生活。第二,劇團主事者和團員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操作和我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仰不同。第三,我自認沒有能力扮演好陪跑員的角色。一開始我選擇用教練這個詞而不是老師,其目的就是想當一個陪跑員,如今我已經跟不上這個團體的狀況,再留戀也只是攀緣。
我推薦了我認識的很好的老師做為那一團未來合作的對象,便離開了劇團。之後不時聽聞那一團開始有了新的想法和反省。當我知道他們再度要進行第一次的公演時,時間恰好和我的行程砥觸,因此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出席。演出前兩天的晚上,團長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務必要出席。我想到了團裡其他的夥伴,於是放棄原有的行程出席。
當天的演出,他們的表現讓我耳目一新,已經遠超出我當時帶給他們的。我還記得最後一次和他們的團練時,我問了他們三個問題:為什麼做一人一故事劇場?想成為什麼樣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人?為此,願意付出什麼,採取什麼行動?在觀看了他們的演出之後,我想他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演出結束後,我儘可能地給每一位夥伴讚美,指出他們的優點。我和團長打招呼說我來了,團長對我說:「你一定得來,不然以後就不讓你來了。」我心裡默默地笑著。我猜想,既然看演出有條件,那麼未來那一團的演出我都會保持不故往觀聽的態度吧!
我因為熱愛一人一故事劇場,以及和某些人的因緣參與了這個團體的創立。感恩有這麼好的機緣能夠貢獻自我微薄的心力,同時成就自己一直以來的願望。對於過往我曾投入的一切心力,我俯仰無愧,更無額外的索求。對於某些技術層面處理上的不純熟,讓事情並無法走向更好的地方,我常常感到很慚愧。
或許正因為我期待太高,所以才會有所失望。為人師者,要有被人踩在腳下毒打的胸襟,不過衡量我一路以來所燃燒的熱情,倘若我所得到的回報只是一連串的不尊重,我會很心疼我自己。一個人的傲慢不成問題,兩個人的傲慢相撞才會造成傷害。如果平等與尊重不存在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團體之中,我沒有任何理由繼續待下去。
這些年過去,我還在一人一故事劇場的領域中學習。對於帶領劇團的心可能不如從前熱血,體力也大不如前。倘若有什麼流言蜚語,也隨得他人說。我就把我所知道,我離開那一團的故事寫在這裡。如果說有什麼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我想倘若有機會再來一次,我會當面和團員們好好的道別,並且告訴他們我的決定和決定的原因。如果大家覺得是我拋棄了他們,那也無妨。我造了惡業也好,善業也罷,都需要我自己承擔。
附帶一提,幸好當年在信中寫了許多細節,不然大多數的事情都已經忘了。寫這篇文章的目的不在於責備包括我自己在內的任何人,人生苦短,好不容易才挨過世界末日,應當好好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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