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知了劇團在台南的人權議題「視界與世界」演出,是一次難得的經驗。因為參加南大「十年耕耘─視野與前瞻/2012年戲劇教育與應用國際學術研討會」,因此大家有機會相聚台南,知了劇團也順道安排了這場演出。

一開始因為知了團的朋友擔心南下的人數不夠,因此邀請我擔任樂師,後來發現人數足夠,反而讓邀請我的人產生了兩難:究竟是要請我當樂師,還是要讓團裡的夥伴當樂師?因為已經開口邀請我當樂師,因此我延遲了一天才回家,現在如果不邀請我,感覺很尷尬;不過因為團裡的人已經買了高鐵票,這樣又會這成本增加許多。

人生總有許多事情需要抉擇,不過有趣的地方就是兩難之外其實常常還有第三種可能,我提議我可以搭配知了的夥伴一起當樂師,只要晚上有地方可以住,可以不必付我任何費用。就這樣,我有機會和知了團一起演出。

這是一場關於人權議題的演出,同時為了聽障的朋友做了特殊的準備(手語翻譯和打字員)。過程中有許多人的幫忙才能找到合適的場地,我想,這是一場受到祝福的演出。

雖然曾經數次觀賞知了團的演出,但是和知了劇團一起合作卻屬第一次(扣除以知心劇團的形式幫忙書悉為退休老師的演出除外)。整場演出中,由於沒有太多機會和大家一起排練,再加上要和知了的夥伴搭配當樂師,因此我採取了比較保守和謹慎的方式,不希望破壞了整體的感覺以及每一個服務故事的寶貴機會。

有好幾個地方,我沒有接到演員的點子,也有好幾個地方,我的意圖沒有辦法準確地傳遞給演員,不過這就是演出真實的狀況。事後曾和幾位夥伴討論過程中的一些想法,夥伴說:「如果這個點子有被接住的話,應該很棒。」我常常覺得學習就是這回事,不斷地分享、交流和討論,能讓自己的可能性更為寬廣。

就結果來說,這是一場有笑有淚的演出,是一場每一個人用真實的生命經驗去對話的社會議題演出。雖然有人覺得聽障朋友沒有分享故事很可惜,不過尊重每一個人的分享意願也很重要。重要的是知了劇團為聽障朋友服務的熱情,已經縮減了聽障朋友和劇場的距離,光是這一份用心和準備,就足以成為很棒的典範。

對我來說,在一場演出中社會議題至少會在三個地方出現:一是個人的故事中,二是在演出的舞台上,三是整場演出的場域裡。第一種狀況即是故事中所存在的各種社會面向,第二種則是透過演出來呈現故事中被提及或是沒有被明確提及的議題,或是刻意運用強化了社會各層面的觀點的形式,以便把故事中的各種層面揭露出來。第三種則是透過主持人的邀請,引導各種不同面向的觀點以親身的經歷進行對話。會後的對談常常也是議題和觀點交流的場域,如果演出能為觀眾帶來不同的看見,走出劇場之外也可能發揮很好的影響力

在這場演出中,個人故事成為社會議題的載體,一個故事召喚著另外一個故事,非常的美。這一次所出現含有社會議題的故事中,部份的觀點具有一致性,如果有足夠的時間,相信會出現更多元的經驗和觀點。每一個故事的演出都非常尊重說故事人的故事,演員沒有做過多的分析或是大量的投射,這種對分享的尊重讓觀眾更有勇氣在適當的時刻說出自己不同的故事。我個人常常覺得,期待一次就能夠引發多元觀點的討論是困難而且沒有必要的,期待一次就能夠邀請不同的族群為自己發聲也是如此。有了第一次對一人一故事劇場接納的理解,未來觀眾將會更樂意分享與參與。

在這場演出經驗中,有幾個特別的反思,簡記如下:

一、有一個故事的情景是關於家,故事涉及居住三十幾年的眷村面臨改建的命運。有趣的是,這個故事中的某些面向和我現在的經驗完全一致,我居住的眷房也正面臨改建後要搬遷的命運。因為和說故事人的故事貼近的經驗,使得我有很強烈的感受,不過主持人選用了一個比較抽離的形式,因此原本浮現在心裡的音樂就無用武之地。我和夥伴的形容是「那些音符被摔破在地面,像是夕陽餘暉下粼粼的波光。後來也和夥伴提到,有時深刻的故事適合保持距離。這不禁讓我反思,是否因為這樣的經驗正是我的日常生活,而我忘卻了保持距離?還是說我的直覺就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那就是我生活的一部份?

二、演出中有一個深刻的故事被分享,其中有一段關於冰冷的寧靜的場景。當演員對說故事人演員說:「你聽,我們這裡很安靜。」時,我卻輕輕地敲著三角鐵。我喜歡咚咚的聲音,那種冰冷的寧靜持續地反覆著。原本我也想以樂師的角色喃喃自語,做出和「安靜」強烈對比的環境音,不過因為沒有把握,所以放棄了。音樂不單是樂師的事情,也和舞台上的演員緊密的連結在一起。

三、吟唱真是一個好東西。某個故事分享了在台東教書的心情,自由發揮的開場,我以鼓聲代表著一種框架,並以吟唱唱出我對台東山與海的感覺。鼓聲重覆著,在某個時刻,我再度吟唱著同樣的旋律,演員搭配著我的吟唱一起發聲,把吟唱轉化成一種力量,和說故事人演員互動。如果演員可以再少用一點語言,我想我會再多重覆幾次吟唱的旋律。這也是很有趣的經驗,因為不同的劇團有不同的表演風格,配合和拿捏需要足夠的默契。

四、我問聽障的演員夥伴,在聽障者觀眾面前,樂師應該怎麼做比較適合?夥伴說,對全聾者影響不大,但對於演員而言,音樂仍是重要的組成之一,對於其他的觀眾,音樂也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就算是為聽障的朋友演出,音樂也是重要的。有些低音鼓的震動可以傳遞給聽障者,不過可能會造成演員的干擾。這個對談的經驗也讓我重新思考了演出的樣態,一個完整的演出也許需要考量更多更多的細節,不過本質上不必矯枉過正。

五、知了劇團頗負盛名,和知了團合作,自然會擔心砸了別人的招牌。音樂做得很小心,面前的樂器是和南飛嚼事借來的,順手的樂器不多,卻多了一些有趣但不太會用的聲音。和知了的樂師夥伴搭配,發現留給夥伴的空間不夠多。我對於做樂師有一些習慣,例如,敘事者V不唱歌,以避免成為兩個敘事者;對於我想要的音樂感覺,我會很堅定地重覆主題;我會很專注地支持演員的演出,不一定會跳出來主導戲劇的進行。當然,我也發現知了團的夥伴也有很強的個性,有一次我覺得故事的演出拖太長了,想要介入給個終止,連觀眾都聽出來樂師想要Cue停的意圖,但是演員不想停下來。不過既然要演,我就繼續演奏下去。

總之,這是一次很有趣的冒險,謝謝知了團的邀請,也謝謝每一個分享故事的朋友和前來觀賞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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