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由於接了一個關於台灣新住民(外籍配偶)的案子,主辦單位希望能夠透過戲劇的方式,協助這些朋友們加速在台灣生活的適應,並減少對婚姻生活美麗幻夢的過度期待,於是我便開始研究相關的議題。看了《流離尋岸》中鐘喬老師運用民眾劇場手法的經驗,也特別借了幾部和新住民有關的紀錄片,思考人們在那情境之中的困苦,不禁讓我想起了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位外籍新娘的故事。

大約十年前,鄰居娶了一位外籍新娘。由於這位單身漢每天要出外工作,出外時就把這位新娘關在家裡(這裡的關只是把門關起來不淮她隨便外出)。但是因為鄰居互動之故,我媽媽和這位新娘漸漸認識。

不久之後,這位新娘生了一個娃娃。一切似乎都這麼美好,一個新的「甜蜜的家庭」正在成形。然而就在某一天晚上,大約是十一點多,這位新娘抱著娃娃哭喊似地敲著我家的大門。開門一瞧,只見她抱著娃娃一直在哭。她說的話我和母親都聽不懂,但是明白小娃娃有狀況,約莫是從床上摔到地上,臉色蒼白,呼吸很微弱,但是她的先生因故並不在家,所以跑來向我們求救。

我連忙打一一九,母親安慰著她。不久之後,消防隊的救護車來了,為小娃娃做了緊急處置。救護車帶著這對母子離開之後,我和母親都還在驚惶的狀況之中。當晚,我為小娃娃祈禱,也為這位母親祈禱。後來,小娃娃平安無事,我們也放下心來。

這對母子搬走之後,偶爾還會回來探望我的母親。每當想起這件事,心中總有一種不捨。一位勇敢的媽媽,到這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的地方,如果當時沒有任何人幫忙,那麼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也許,這也正是我願意接下這個案子背後真實的原因吧!

今天在網路上找資料時,意外發現《光華雜誌》曾有一篇很不錯的文章〈永遠的新娘?——東南亞來的台灣媳婦〉(2001年1月),撰文者是張瓊方小姐,而剛剛好今天上午才因為光原社會企業接受了她的訪談,忽然覺得因緣真是不可思議。

在這篇文章中,提到一段關於「部分外籍新娘來台前有錯誤的期待」的論述,讓我感到很感慨。茲摘錄於下:

賽珍珠基金會社工員賴珮玲指出,部分外籍新娘來台前有錯誤的期待,認為來台灣可以賺錢寄回越南,或者先生可以定期幫助娘家等等,嫁過來之後難免希望「幻滅」。部分選擇到東南亞娶回外籍新娘的男性,則大男人主義較重,認為外籍新娘比較不會「作怪」,較能「操控」。而金錢交易的婚姻,使得部分先生看待新娘有如「財產、物品」;甚至連婆婆都有很強的指使感,增加新娘適應上的辛苦。

其實不只是異國聯姻的新住民可能會有這種「錯誤的期待」,連我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情形。回想起今天劇團的夥伴問我的問題:「如果任何的過程中都有學習的禮物存在,那麼在和社會企業創投合作的過程之中,你覺得自己學到了什麼?」此時我的腦海裡竟然閃過了一幕幻象:

我是一位外籍新娘,面對著婚姻的未來有著無限美好的憧憬,認為有了另一半的幫忙,能夠實踐自己的夢想:有個甜美的婚姻生活,還能夠幫助娘家。沒有想到未來的夫家竟是「男性大沙文主義者」,他想娶的是能夠操控的對象,要能夠幫忙他打掃家庭、生小孩、賺錢……。而金錢交易的婚姻,我變成了先生的財產,我是被買回來的商品,連其他的人也都這樣的指使我,我終於成為一個比佣人還不如的下等公民。

幻想至此,我被沈沈的悲傷打醒。我想如果上帝在這次的經歷中賜福與我,那想必就是一種和外籍新娘相同的困境,以便讓我能夠在未來的服務中,為那些飄洋過海來到台灣的偉大女性們盡一份微薄的力量。

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之後,想到了一起參加社會企業創業大賽的朋友所分享的心得(見〈危機與逆轉~若水的尾巴〉),不禁莞薾。

至於我們曾經擁有過的幻滅,究竟該成為前車之鑒,抑或是石沈大海以免打破別人對於幸福的憧憬,或許正是我在未來的服務中,所面臨的最大挑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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