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是一種有目的的程序,涉及於場域、對象(人)和某些轉變。儀式可以是宗教的或是非宗教的。舉例而言,大到婚喪喜慶的儀式,小到喝酒之前要滴三滴酒敬祖靈(台灣原住民的文化),都是一種儀式。儀式都有其目的,有時會帶著轉變,像是身分的轉變(成年禮)、關係的轉變(婚禮)等等,或者我們可以說,儀式在深層的意涵中,多少都帶著「轉化」的意圖。

我學習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第一件事就是儀式,也因此我所帶領的一人一故事劇場訓練,必然也是從某個儀式開始。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並非所有的「規則」都必然是「儀式」,像是三句話究竟哪三個人留下來,每個劇團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不過訪談故事時要請說故事人坐上椅子,演完之後演員向說故事人行注視禮等等,這些都是有目的而且必要的程序,用以支撐演出的順利進行、協助觀眾能在一個較安定的狀況下共同探索與對話,因此儀式一般而言不能省略。

在我看來,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儀式是涉及於整場演出的程序。開場怎麼做,如何開口說第一句話,舞台怎麼安排,整體的氛圍和節奏感,主持人說話的語速、視線的方向和走位,燈光與音樂的切入點,演出什麼形式,如何邀請故事,故事怎麼訪談,一個故事演完之後怎麼處理,結束怎麼進行等等等等。有些部分可能和藝術性或是社會互動性息息相關。簡.艾倫.赫麗生(Harrison. Jane Ellen)在《古代藝術與儀式》(三聯書店)中提出了一個觀點來區分儀式和藝術:

「我們發現,儀式是一種再現或預現,是一種重演或是預演,是生活的複本或模擬,而且,尤其重要的是,儀式總有一定的實際目的。藝術同樣也是生活或激情的再現,但是,藝術卻遠離直接行動,藝術常常就是實際行動的再現,但是,藝術卻不會導致一個實際目的的實現。藝術的目的就是其自身,藝術的價值不在於其中介作用,而在於其自身。在此意義上,儀式就成了真實生活和藝術之間的橋樑。」p87

透過這個角度來思考,也許就比較容易理解Jonathan在〈為了我們這時代的儀式〉一文中的想法。我個人會用整場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來觀察其藝術性、儀式性和社會互動性。事實上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演出並非從故事分享之後才開始,而是從觀眾踏進劇場就已經開始。因此一個故事用什麼形式來呈現,只是藝術性中的一環。連結這些故事的分享與演出能夠順利的進展,需要整體規劃的程序,這就是儀式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為什麼我們把流動塑像預設為一場一人一故事劇場開始的形式?這是因為我們需要為觀眾、觀眾與演員的關係做準備,也為接下來進入更深更完整的故事做暖場。如果一開場就有觀眾拋了一個巨大而深刻的故事,而我們接下來直接開始演出自由發揮,也許會對其他觀眾產生很大的壓力,或是陷入故事的情緒之中。我們需要為大家做好準備。因此對我來說,選擇流動塑像主要是因為社會互動性和儀式性。因為有了前期的流動塑像,觀眾更能理解演員的特質,在自由發揮時選角色,也就更有連結性。

當我們知道了程序(儀式)的目的和我們可以有的諸多選擇,我們就會明白現在擁有的一些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習慣性使用的儀式,其實都是許多經驗累積下來的選擇。另一方面,演出的形式也常常伴隨著儀式性。一對對的開場是兩人一組,自由發揮開場時演員不討論等等,我覺得更多和儀式性有關。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音樂和儀式性有著很強烈的連結。也因此有時在訪談的階段,當觀眾還在思考要不要分享故事時,樂師會用適合的音樂創造魔法般的氛圍。

最終,儀式代表著一群人如何在某個時間裡聚集在劇場裡,同時經歷什麼樣的歷程。儀式不單只是一連串的步驟,這包括潛意識與表意識層面的互動,並且讓一人一故事劇場的美好能夠在一個具大的容器中得以發生。

本文摘自李志強一人一故事劇場領導課程的論文(未發表)〈如是回演,如是前行--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在自然災難中,以莫拉克風災為例第六章節

陸、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在自然災害中

Jonathan Fox4曾提到,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一個機會,協助「創傷經驗」轉化成為「敘事經驗」。他提醒創傷是心理治療的課題,但同時也是社會課題,特別是在整個社區範圍的危機,例如自然災害或是戰爭中。他認為如果無法找到方法從過去治療,社區無法創造性的面對未來。

巧妙的是,在中文裡,創字代表著「創(音ㄔㄨㄤ)傷」,卻同時也代表著「創(音ㄔㄨㄤˋ)造」[12]。透過創這個中文字的雙層意涵,創傷與創造也許具有某一種連結,創傷可能帶來某種創造的機會,又或者,唯有透過對創傷的療癒,才能夠創造出新的可能。

林耀盛在〈書寫創傷:探究「九二一」震災受創者的心理社會療癒經驗〉5一文中,針對九二一地震的受災者進行採訪分析:

九二一地震發生後一年至兩年間,受創者心理社會療癒的普遍性結構,呈現「空間的崩坍」(無法預期與承受的生命之重),「自我的瓦解」(昔我與今我的對張抗衡),「身體的規限」(尋找身心槓桿的平衡支點),「時間的補綴」(再部署未來的棋局)與「世界的重建」(轉化災難經驗的意義)等異質並置現象,這樣的多重心理結構,鉤連著「自我存有」與「生活世界」互動關係的瓦解與回復之歷程。

同時,林耀盛也引述CalhounTedeschi所提出「後創傷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 PTG)」的概念,並提及當個體面臨災難事件而能夠經驗後創傷成長時,「其行動採取往往並非因襲老路,亦非固守原先計畫,通常他們/她們是勇於嘗試新路徑,並且能夠面質創傷,反覆芻思(rumination)災難經驗,投注改變行動,寬解心理苦痛。6 同時,林耀盛也引述TedeshiParkCalhoun的提醒,「得以面對存在的問題,和可以滿意地解決問題並非同一件事,值得注意。7

在八八水災後的實踐經驗中,我認為一人一故事劇場雖然無法扮演心靈陪伴的所有角色,但在以下幾個面向上能夠提供助益:

一、同理與支持

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一個溫和的支持場域,協助人們抒發心情,並且透過同理,有助於療癒傷痛。

非暴力溝通的建構者馬歇爾認為,治癒來自同理心:

大部分的人認為,你要了解過去方得以治癒,而你必須說完整個故事才能了解。他們把理解力(intellectual understanding)和同理心混淆了,治癒是來自同理心。說故事是讓人理解為什麼那個人那麼做,但那不是同理心,也不會帶來任何的治癒。事實上,重複說故事卻加深了痛苦,它就像再一次承受痛苦。

透過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所提供的同理與支持,能夠協助觀眾抒發心情。在水災即將屆滿一年之時,在一場為社會工作者的封閉演出中,一位說故事人分享了水災發生以來,自己在重災區的服務經歷,她以「一片空白」形容這一年來自己的忙碌與悲傷,之前發生的事情總是在她腦海揮之不去,讓她害怕再進災區服務。當演員以大合唱的方式大喊「為什麼是我?」時,她說這正是她想要說但是沒有說出來的話。她走下舞台時輕鬆許多,而她的同事上前擁抱著她。

二、完成未完成的儀式

Jonathan Fox的文章中曾提及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三合一要素(Triad)9:藝術性、社會互動性和儀式性。雖然儀式性是一人一故事劇場重要的本質,但是對觀眾而言,也能透過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分享和演出,成為一種儀式,一種圓滿自我願望的儀式。

Harrison. Jane Ellen在《古代藝術與儀式》10中提到:

儘管並非構成藝術和宗教的全部因素都源於儀式,但藝術和宗教確實就是植根人性的這個不完滿的循環,植根於沒有得到實現的欲望,植根於那些因為沒有迅速轉化為行動而沒有得到宣泄的情緒和感受。

同時也提到11

我們發現,儀式是一種再現或預現,是一種重演或是預演,是生活的複本或模擬,而且,尤其重要的是,儀式總有一定的實際目的。藝術同樣也是生活或激情的再現,但是,藝術卻遠離直接行動,藝術常常就是實際行動的再現,但是,藝術卻不會導致一個實際目的的實現。藝術的目的就是其自身,藝術的價值不在於其中介作用,而在於其自身。在此意義上,儀式就成了真實生活和藝術之間的橋樑。

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了一個儀式,給予觀眾一個正式或非正式哀悼與慶祝的機會。在演出中,有來不及說再見的故事,有來不及說謝謝的故事,透過演出,說故事人聽見了自己的心聲被大聲地說出來,圓滿了自己的心願。而這種儀式,特別是哀悼的儀式,正如同傑克.康菲爾德在《智慧之心:佛法的心理健康學》12中所提到,是現在社會所需要的能力:

我的同事麥力多瑪.索密(Malidoma Somé)是位西非的巫醫,他觀察到在西方社會中,人們已忘了如何哀悼。他說,我們的街道上充斥著不懂哀悼的活死人。麥力多瑪的文化了解哀悼的價值,且提供各種儀式讓我們對生命的失落與痛苦表達敬意。他的西非長老說,唯有讓我們的悲傷、憤慨、渴望、痛苦,以及眼淚獲得釋放,我們才能找到容納這一切的智慧之心。

三、對話的場域

Jo Salas曾說明13,我們稱一人一故事劇場為對話的原因,是因為在一場演出展開的過程中,故事被彼此召喚和回應。

Daniel Yankelovich在《對話力:化衝突為合作的神奇力量》一書中引用韋氏大字典的定義:「對話的目的是為『尋求相互的理解與和諧。』」14,並說明「對話『Dialogue』和『di(兩方)並沒有關係,而是來自希腦文字根『dia』,代表『穿越』或『穿透』之意(例如Diaphanous為透明之意),另外『logos』即為『字』或『意義』的意思。」15他認為對話與討論(Discuss)不同之處在於,對話具有三個缺一不可的特質16

1.          平等待人,對話中並無階級或權利等強制的影響因素
2.          具備同理心聆聽別人
3.          讓假設浮出檯面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經常具備第一點與第二點特質,並透過彼此親身經驗的分享來達成第三點。也因此一人一故事劇場有能力提供一個對話空間,讓不同的經驗、想法、思念、記憶得以交流。

在花蓮(場次8) [13]的公開演出中,一位第一次接手來自災區寄養家庭學生的老師分享,她想尋求縣政府社工協助卻受挫的經驗。在擔心學生的狀況下大聲提問:「社工到底在哪裡呀?」下一個故事是花蓮縣政府第一線的社工員上台分享了社工的困境,每一個社工都面臨超量接案的狀況,但同時她也表示願意協助處理前一位老師所提到的狀況。緊接著下一個故事則是看到每個月社工到社區照顧老人時,當社工想要幫助老人卻被老人嫌棄的故事,她看見了社工的辛苦。而在演出之後的座談分享中,一位任教於大學的社工系老師提到相關法令與制度的問題,以及社工教育的現狀。透過這場演出,觀眾聆聽到不同面向的故事,更深一層了解了社工的困境,釐清原本的假設,同時也促進了「相互的理解與和諧」。

演出後的座談也經常帶來激盪。並不是每一位觀眾都準備好站上舞台分享自己的故事,但是他們依然有些感受或是想法想要說,透過演出後的座談可以協助觀眾彼此更好的交流。

四、連結

Jo Salas認為17一人一故事劇場主要的角色之一,即是提供我們所屬的社區機會重新認識社區為一個實體,就如同傳統的說故事擁有的功能。

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一個訴說的場域,透過述說過去並且連結到現在。特別是因為災難而搬遷的災區民眾,無論是住在暫時安置的地點、中繼屋或是永久屋,都可能讓他們不得不面臨離鄉背井的困境。除了生活的改變之外,更失去了和自身背負傳統的連結。此時,故事的訴說有助於民眾找回自己。

另一方面,一人一故事劇場也提供空間,讓在場的人彼此產生連結。無論分享的經驗是快樂或是悲傷,觀眾都同時成為見證者。在那一刻,沈重的經驗將不再只是「一個人」的事情,無論對說故事的人抑或是觀眾而言,都是如此。

傑克.康菲爾德在《智慧之心:佛法的心理健康學》中提到另外一個讓我感同深受的故事18

我聽說某位榮格學派心理學家去參加專業工作坊的故事。當時場內播放由榮格最後一批學生之一的夢境解析大師馬利-路易斯.馮.法蘭茲(Marrie-Louise von Franz)拍攝的影片。放映完畢後,就在一群傑出的資深榮格派心理學家與榮格的孫子所帶領的座談會上,當場答覆現場觀眾寫在卡片上的問題。

有張卡片提及某個一再出現的可怕夢境,做夢者受盡納粹黨的折磨與暴行,並被剝奪所有人性尊嚴。其中一位討論者大聲讀出內容。這位參加工作坊的心理學家邊聽邊在腦中建構一套夢境解析,猜測討論者可能的回應。這其實是種明智卻顯而易見的作法。她一邊想著,一邊忙著為夢境出現的折磨找出各種象徵性詮釋。但討論者的回應完全出乎意料。讀完夢境內容後,榮格之孫環顧現場大批觀眾。「請各位起立好嗎?」他問。「我們要以起立默哀的方式來回應此夢境。」

觀眾起立致哀後,這位心理學家確信緊接著就會展開討論。但大家坐定後,討論者卻開始回答下一個問題。這位心理學家完全摸不著頭緒。幾天後,她就此事詢問自己的老師,他也是榮格心理學家。「啊,」他說:「生命中有某些脆弱過於極端,苦難深到難以述說,它根本無法言語。面對此種苦時,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共同見證它,這樣就無人須獨自承受。」

生命中有某些脆弱過於極端,苦難深到難以述說,它根本無法言語。面對此種苦時,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共同見證它,這樣就無人須獨自承受。」有時,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我們聆聽並見證了說故事人非常沈重的故事,然後說故事人希望不要演出他的故事。此時透過某種儀式性的獻禮,我們依然可以擁抱著他,和他在一起。

與沈重的故事相同,強烈的感激有時也無需更多的詮釋。在一場為助人者與被幫助者的封閉式演出中,一位長者分享了自己所遭遇的困境,若不是某位社工的幫助,她早已經陳屍街頭。接著,她激動地衝進觀眾席拉著那位社工的手緊緊不放,不斷地致謝。觀眾和主持人都深深地被感動而落下淚來。此刻是否演出她的故事並非最重要的事情,因為所有的人都因為她的真誠而緊密地連結在一起。

除了連結在場的人之外,一人一故事劇場也提供一個機會,讓人們可以與自我連結。在前述的故事之後,一位護理人員分享了自己長年以來的困惑,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努力的工作是否真的能夠帶給別人幫助,因此猶豫要不要辭職。在聽見了許多被服務者的分享之後,感覺到自己過去的辛苦是有價值的,同時也讓自己更有勇氣向前邁進。

在一人一故事劇場中,踏上舞台並不是單純為了要取得觀眾的故事作為創作素材,而是為了和所有人在一起,連結並見證生命的真實。或許這就是Jo Salas所說的:「最重要的是,所有行動都是為了愛。19

五、一種存在的典範

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一種典範,讓人們理解一種存在的方式與彼此相處的模式。在災區的演出之後,經常得到觀眾的驚訝,並對演員的默契與如實呈現感到讚歎。在一場公開演出中,一位中年男性的說故事人,在看完自己沈重的故事被呈現在舞台上之後,流著淚表示他會從新思考戲劇的力量,並上台和每一位演員握手致謝。

演出或是工作坊能夠為災區民眾帶來價值,然而一人一故事劇場並非只是如此。一人一故事劇場展現了一種「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服膺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仰和理想,保持在同理與傾聽的狀況下,彼此支持並探索前進的方法和道路,這讓我們有勇氣能夠持續前進。

為了維繫服務服務者的一致性,工作團隊也認為「為服務災區的工作者」也需要被服務,除了提供支持與關心,同時也能促進彼此的經驗交流。因此,我們安排了一場專門為在災區服務的劇場工作者的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原本這場演出是最後一場,但是因為台東的在地培力與演出因故延期,因此成為第十四場)。在演出中,除了運用一人一故事劇場外,也針對可能引發的服務議題,結合運用形象劇場的方式,邀請觀眾成為觀演者(spect-actor)上台尋找解決方法。

對一人一故事劇場人而言,進入災區服務是一項很大的挑戰。但是如同Jonathan Fox20所提,我們需要在未知之中旅行,以便超越我們自己,而在重覆行為的強烈儀式中,能夠容納即興與未知。他認為透過一人一故事劇場的儀式與過程,能夠帶來一種新的洞見、對他人新的同理、釋放被壓抑的情緒,同時帶來新生活和新可能性的感覺。

最終,一人一故事劇場提供一種存在方式,讓一人一故事劇場人能夠本於一人一故事劇場的信念,在天然災害後的心靈陪伴之旅中,尋找到適當的角色。
[註解]
[12]在中國古文中,常常一個字擁有正反兩層的意義。例如,受代表給予也代表接受;學代表學習(音ㄒㄩㄝˊ)也代表教導(音ㄒ|ㄠˋ);乞代表乞求(音ㄑ|ˇ)也代表賦與(音ㄑ|ˋ);息代表滅也代表生。中文字義可在「搜詞尋字」查詢:
[13]資料整理自《「從心出發--戲劇培力與在地扶植計畫」結案報告》,未印刷。
[14]研討會資訊可參考:http://www.drama.nutn.edu.tw/ch/achievement_detail.asp?G0=4&Sn=115&Page=1.資料由李志強整理自演講的投影片。
[文獻]
4. Jonathan Fox, The Therapy Question, Interplay Vol XVIII, No.2, Dec 2013, pp. 29-30.
5. 林耀盛,〈書寫創傷:探究「九二一」震災受創者的心理社會療癒經驗〉,本土心理學研究,第十九期,桂冠圖書,20036月,頁5
6. 同上,頁11
7. 同上,頁11
8. 馬歇爾.盧森堡著,洪玉雪譯,治癒痛苦並和好,光啟文化,200910月,頁13
9. Jonathan Fox, A Ritual For Our Time, Gathering Voices, Tusitala Publishing, 1999, pp. 116-134.
10. 簡‧艾倫‧哈里森著,劉宗迪譯,古代藝術與儀式,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89月,頁22
11. 同上87
12. 傑克.康菲爾德著,周和君譯,智慧的心:佛法的心理健康學,張老師文化,201011月,頁264
13. Jo Salas, A Note on What We Mean By “Dialogue” in Playback Theatre. From http://playbacktheatre.org/wp-content/uploads/2010/04/Salas_Noteondialogue.pdf
14. 丹尼爾.楊克洛維奇著,陳淑婷譯,對話力:化衝突為合作的神奇力量,朝邦文教基金會,201110月,頁55
15. 同上,頁86
16. 同上,頁87-89
17. Jo Salas, Culture and Community: Playback Theatre, The Drama Review: TDR, Vol 27, No.2, Grassroots Theatre(Summer , 1983), pp. 15-25.
18. 傑克.康菲爾德著,周和君譯,智慧的心:佛法的心理健康學,張老師文化,201011月,頁264-265
19. Jo Salas著,李志強、林世坤、林淑玲譯,即興真實人生──一人一故事劇場中的個人故事,心理出版社,20078月,頁162-163


20. Hannah Fox, Playback Theatre: Inciting Dialogue and Building community through Personal Story, The Drama Review: TDR, Vol 51, No.4, The MIT press(Winter, 2007), pp. 89-105.

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呈現一人一故事劇場,多多少少都會帶有一些文化的質感。這可能是因為教導者的一開始的某些取捨,但是也可能是來自於某些集體文化的共同選擇。

以大合唱這個形式為例,原始的大合唱來自於希臘歌隊的形式,因此要求每一個人都表現同樣的狀況--說相同的話,做相同的動作,維持相同的高度等等。不過如果我們看過不同的人演出大合唱這個形式,就會發現每個團隊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同。然而當我們更進一步去比較時,也許還會發現西方的呈現和東方的呈現有某些質感上的不同。

在你說我演的大合唱裡,我當時做了一些藝術性上的選擇。我建議用較少的話語和較多肢體動作,然後每一個人表達同樣的狀況但是允許每個人的差異,例如高低上的差別。這種方式在其他人眼中是可能就不是大合唱而是另外一種形式。如果硬是要說,我只能說這是我的選擇,我選擇在大合唱中更多的寫意而非重複的美感。

這個在自己的團隊中呈現沒有問題,不過如果和其他人合作,或是開設工作坊時,就會出現差異並造成疑惑。所以我也正在思考,乾脆把我們的大合唱喚作另一個名稱,比如說「肢體吟唱」之類,就比較不會造成困擾。

不同的土地有不同的氣候和土壤,也有不同的生活文化,是故在台灣的作物和歐洲不同,也和非洲有很大的差異。我相信,一人一故事劇場也是如此。在不同的文化和場域裡總會有不同的特質。最終我們得思考,如何在與世界接軌和在在地發展之間取得平衡。

過年真是適合反思的日子。最近被問到從事品格教育工作的反思,簡單整理如下:

一、學習與改變是屬於個人的事。我們無法教學生,只能協助他們發現。

二、關注人而非表相,關注行為的原因而非結果,關注系統而非答案,關注自主的力量而非我們投注的劑量。

三、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教導,萬事萬物皆然。當我們站在學生面前時,我們無所隱藏。學生會從我們所做的一切來學習,不僅是我們所說的話。

四、品格,是一種選擇。我們能帶給學生的,是博學之視野,審問之習慣,慎思之態度,明辨之依歸,篤行之勇氣。

五、美學從欣賞開始,看見自己的美好,也看見別人的美好。彰顯這些美好,是身為藝術家的責任。

六、無論過去的成功與失敗,都能成為未來邁向美好的資糧,在大地上腐敗的落葉之中奮力發芽的種子,每一分都是奇蹟。

七、在改變的世間攜手同行。我們也正在學習與成長。我們無法解決所有的問題。當我們種下種子時,我們努力耕耘;當種子成長時,我們一同歡慶。當我們成為種子時,我們努力茁壯;當我們開花結果時,我們要學會喜樂地放手,祝願新的種子能夠尋得屬於自己的天空。

阿姜查:「真精進不是身精進,而是心精進。不同的禪定像不同的謀生方式,最重要的是你餵飽自己,而非如何得到食物。」飽了,也就夠了。

今天早上,叫醒你的是鬧鐘還是夢想?我呢?我被夢裡的驚喜發現所喚醒。

當時,我正在夢裡教課,用了一段不知道哪兒COPY來的教材,因為不熟悉,所以在某一個環節上,我竟然卡住了。那一段教材的內容,是一連串關於溝通的狀況描述。其中一句說到不要太過於在意數字本身的大小。其實我搞不太懂這和溝通有啥關係,不過我在夢裡還是勉強舉了一個例子:比如說,如果你問孩子上課的感覺如何,他告訴你以十分的指標為例,大約是七分。此時我們不必很沮喪,因為我們並不知道七分真正代表的意思是什麼。我們並不知道與這個數值相應的價值判斷體系為何。所以通常要做這一類的盤點活動,我們都會設定數字代表的狀況。

如果數字本身不要太在意,那麼我們要在意什麼呢?講義上寫的是「差值」。然後我在夢中仔細一想,似乎懂了些什麼。其實很多時候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數字本身,而是數字的差值,也可以說是趨勢。然後,我連結這陣子在整理的「正精進」的概念。在這個無常變遷的世界裡,基準常常是變異的,單獨的一次數據,常常無法反映真實。然而我們太過於在乎「結果」,卻忘了所謂的結果並不是終點,而是一連串發展的一個環節。以上述的孩子為例,如果此刻是七分,但是下一次是八分,我們可以假設有一種趨勢正在發生,無論改變的原因是他個人修正了期待,或者是實際的感覺真的獲得朝更多分的方向發展。而我們行動的重點是設法讓這個趨勢持續朝著適切的方向發展。

然後,有更多有趣的想法腦海中快速浮現,於是我就這樣醒了過來。醒來的那一刻,原本很想把其他的講義趕快記下來,但是因為想法太多了,結果沒有記得幾個,甚為可惜。不過我還是很認真地上網查了幾個我在夢中沒見過的詞,然後……果然網路上也查不到。顯然這份完整的教材,應該也不是我曾經看過的教材,至於怎麼跑進我的腦海,是個謎。

最終我學習到了幾件重要的事:

一、夢是有創造力的;

二、要在夢中維持清醒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三、清醒之後夢中的在意會變成泡影;

四、人生能記得幾件重要的事情,有時就很足夠了;

五、生命的本身已經懂得夠多了,只是不曾想起。

寫到最後這一句,不知為何熱淚盈眶。


Your child’s success or lack of success in sports does not indicate what kind of parent you are. But having an athlete that is coachable, respectful, a great teammate, mentally tough, resilient and who tries their best IS a direct reflection of your parenting.

隨便翻譯一下,比照全部使用正向描述:

你家小孩在運動上的成就或缺乏成就並不能顯示出你是什麼樣的父母。但是擁有一位善於建受建議、懂得尊重、是位傑出的隊友、意志堅韌、調適能力強、並且全力以赴的運動家孩子,則直接反映出你(身為父母)的教養方式。

簡單說,孩子的行為是父母教養方式的鏡子。

孫子兵法有云:「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把這句話運用在解決社會問題上,我個人的經驗是,首先找到最關鍵的核心議題,然後提出解決方案,而不要企圖從一開始就想給完整的解決方案(Total solution)。

經常會遇到一些充滿熱情的朋友,想要改變這個世界。他們面對的問題非常巨大,所以提出的應對方式也很複雜。有時因為複雜,所以舉步維艱。最終,隨時光荏苒,卻一事無成。

創業也是這麼一回事。不管想飛多高,找個可以腳踏實地的第一步至關重要。許多人夢想飛向遠方,卻踏空在滾滾急流之中。腳踏實地和固步自封不同,想要出發去冒險,就得踏出第一步。如果第一步就墜落高崖,卻沒有任何防護,那與自殺無異。

有時,那實地是信仰之地。因此就算西出陽關無故人,心中也是平安喜樂。平安喜樂的冒險,甚是難得。

如何把在工作坊所學的東西帶回團練?

這是個很弔詭的問題。這問題至少有兩個層次,一是所學,二是帶回去。

所謂所學的東西是什麼呢?遊戲,方法,概念,這可能是比較容易傳遞或是再實施的部分,但是態度、自己的反思或是內在的轉化,可能就不容易傳遞給他人。

所謂的帶回去又是指什麼呢?如果只是單純地回去分享,這相對容易,但是如果要重覆操作同樣的事情,可能有許多事情我們不知道,或是能力的準備度上還需加強。

例如,我們最近為了要分組,討論了很多不同的方法,有人提到像是導師轉椅子的方式,也有人提到我愛紅娘的方法。後來臨機一動,就設計了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能夠讓學員主動選老師,同時能夠讓老師連結到自己的風格與需求,更重要的是,過程不會有太過競爭性的尷尬場面,沒有人會覺得被遺忘或是爭輸人家。重點是連結,而不是競爭。每個人都可以把這個方法帶走,但是我們並沒有詳盡分析與說明這個方法的用途和意旨。所以有可能這個方式根本不適用在我們想要處理的事情上。

其實另一方面比較大的困難是,當我們身為學習者時,我們在體驗的過程中學習,有時並無法得知帶領者正在處理一些其他的課題,最明顯的議題之一就是「休息」。我累了所以我休息,但是在帶領者的評估之中可能很複雜,包括了對團體狀態的評估,對於目標和流程的掌握,以及許多其他的取捨。所以一般的學習,我們會建議先成為學習者,然後成為助理,之後才挑戰成為帶領者。當助理時有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協助參與者學習,同時協助帶領者完成工作。不過也並不是所有的助理都有機會對於課程的內容有全盤的了解。另一方面,如果在實習帶領的過程中,有一個資深者從旁協助或指導,也能夠幫助我們更好的掌握和準備。

這其實才是真正的困難。通常我們能帶走的都是表相。不過這也沒有什麼不好。通常我們也會放一些簡單的活動讓大家帶走。我們也得承認,有時別人能教的事情,我們教不來。